第108章：月夜对峙
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箔，洒在黑土屯的洼地上。裴无咎握着青铜铃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苏青后颈的龙女痣正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那光芒穿透黑雾，在他黑袍上灼出一个个焦黑的孔洞，逼得他连连后退，靴底碾过碎骨般的镇尸砖残片，发出“咯吱”的脆响。
“不可能……”他盯着苏青，眼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龙女痣的力量怎么会这么强？你明明还没成年！”
苏青没理会他的嘶吼。方才瞥见石架上昏迷的村民时，她突然想通了——那些人脖颈处都有淡淡的青痕，与李家村地脉泉边死去的村民一模一样，都是被强行抽走了生魂。而裴无咎口中的“地仙傀”，根本不是什么能操控地脉的尸傀，而是以生魂为食、以地脉龙气为养料的怪物！它每吸收一份生魂，地脉就会多一分腐朽，久而久之，整个九州的地脉都会被它蛀空。
“你养的不是地仙傀，是会吞噬整个地脉的怪物！”苏青的声音清亮如泉，指尖的金光骤然暴涨，像一柄锋利的长剑，直刺裴无咎手中的青铜铃，“你以为用生魂喂它，它就会听你的？等它吸干地脉，第一个被吞噬的就是你！”
“铛——”
金光撞上青铜铃的刹那，一声脆响震得洼地嗡嗡作响。铃身应声裂开一道蛛网般的纹路，黑色的尸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裴无咎被震得后退三步，撞在老槐树上，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眼中的疯狂彻底压过了贪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老祖宗醒来后，我就是地脉之主！九州的地脉都得听我的号令！”
他猛地攥紧青铜铃，裂缝中的巨棺突然剧烈摇晃，棺盖“哐当”一声弹开半尺，露出里面古尸的半张脸——皮肤青灰如石，嘴唇干瘪发紫，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随着这一笑，洼地里的尸奴突然躁动起来，那些稻草人身上的尸虫纷纷脱落，汇聚成黑色的潮水，朝着陈观棋三人涌去。
“九思！”陈观棋将桃木剑横在胸前，剑身上的青纹亮起，“带苏青走！”
陆九思却没动。他从怀中掏出个小巧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避煞香，此刻正散发出淡淡的檀香。他将香囊抛给陈观棋：“捏碎它，阳气能挡住尸虫。”又转向苏青，语速极快，“龙女痣的金光能克制尸气，等下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头，跟着白鹤龄往破庙跑，那里的石柱上刻着‘艮为山’的镇咒残文，能护你片刻。”
苏青还想说什么，却被白鹤龄拽住了手腕。白鹤龄的脸色苍白如纸，灵力几乎耗尽，但眼神异常坚定：“走！我们在破庙布了回光阵，能暂时困住尸奴！”她瞥了眼陈观棋手臂上的伤口——方才裴无咎弹出的尸针划破了那里，此刻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黑气顺着血管往上蔓延，“观棋，别硬撑，我们在破庙等你！”
陈观棋捏碎避煞香，一股温热的阳气顺着掌心蔓延至全身，那些扑来的尸虫触到阳气，瞬间化为灰烬。他挥剑斩断几只漏网的尸虫，对陆九思道：“你先带她们走，我断后！”
陆九思却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那玉佩通体莹白，刻着“乾为天”三个字，与玄枢阁的定脉佩有七分相似。“这是我爹留下的‘镇乾佩’，能挡三道尸气攻击。”他将玉佩塞给陈观棋，“破庙的回光阵需要人主持，白鹤龄一个人撑不了多久，我得去帮她。你记住，黑气要是过了手肘，就用桃木剑划破指尖，以血养剑，能逼退尸毒。”
话音未落，裴无咎已再次出手。他指尖弹出数十根尸针，针身漆黑如墨，带着腥臭的尸气，直取陈观棋的面门。陈观棋挥剑格挡，尸针撞在桃木剑上，发出“叮叮”的脆响，却有一根绕过剑势，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划伤了他的手背。伤口瞬间发黑，与之前的黑气汇合，朝着肩膀蔓延。
“哈哈哈！中了我的‘腐骨针’，不出半个时辰，你的胳膊就会烂成脓水！”裴无咎笑得癫狂，“识相的就把苏青交出来，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陈观棋没理会他的叫嚣，只是用桃木剑的剑柄狠狠砸向自己的手肘——那里的黑气刚要越过，被这一震，竟暂时停下了蔓延的势头。他抬头看向陆九思，见他已护着苏青和白鹤龄冲出尸虫潮，朝着破庙的方向跑去，这才松了口气。
“想走？没那么容易！”裴无咎操控着巨棺里的古尸，那具青灰的尸身缓缓坐起，腰间的玉佩突然亮起红光，与陈观棋手中的桃木剑产生了诡异的共鸣。陈观棋心中一动——那玉佩上的纹路，竟与龙门墟生脉玉的残片一模一样！
“看出来了？”裴无咎注意到他的目光，笑得更加得意，“这是当年地脉堂从龙门墟带回来的‘四象佩’之一！老祖宗戴着它，才能吸收生脉玉的灵气！等集齐乾、坤、艮、巽四块玉佩，就是四象归位之时，到时候别说玄枢阁，连天机门都得给我磕头！”
陈观棋这才明白，李家村地脉泉的镇尸咒、黑土屯老井的残文、龙门墟的生脉玉……原来都与这“四象佩”有关。师父书房里那本《地脉禁术》的夹页中，曾画过四块玉佩的草图，旁边批注着“四象聚，地脉裂”，当时他以为是神话，现在看来，竟是裴无咎的阴谋！
“你以为师父没留下后手吗？”陈观棋突然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半块云纹木牌——正是师父留下的那半块铜门牌。他将木牌按在桃木剑的剑格上，木牌突然渗出鲜红的血珠，顺着剑刃流淌，原本青绿色的剑身瞬间染上一层赤红，“地脉堂的‘血契咒’，你不会忘了吧？”
裴无咎的笑容僵在脸上。血契咒是地脉堂的禁术，以精血为引，能暂时借用地脉龙气，威力无穷，但代价是折损十年寿元。清虚子当年就是因为反对使用这咒术，才与他决裂。
“疯子！你疯了！”裴无咎操控古尸扑了上来，古尸的指甲泛着绿光，显然淬了剧毒。
陈观棋迎着古尸冲去，桃木剑上的赤红光芒与古尸的绿光撞在一起，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他感觉手臂上的黑气在疯狂反噬，骨头像被无数虫子啃噬，但他没停——他看到破庙的方向亮起了黄光，那是回光阵启动的信号，白鹤龄和陆九思一定在等他。
“明日子时……”裴无咎的声音在白光中回荡，带着怨毒的诅咒，“老祖宗醒了，你们谁也跑不了！”
白光散去时，洼地里只剩下满地尸虫的灰烬和微微摇晃的巨棺。陈观棋拄着桃木剑半跪在地上，手臂上的黑气已蔓延至肩膀，但他笑了——他看到陆九思站在破庙门口，正朝他挥手。
回光阵的光芒在月夜中明明灭灭，像一盏等待归人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