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领导已经在办公楼前等着了。
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同志，姓杨，是厂长。
“欢迎各公社的同志们！”
杨厂长声音洪亮，“咱们厂新组建的农具修理车间，急需人才！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要选拔一批有真才实学的技术骨干！”
简单的欢迎仪式后，选拔开始了。
选拔分三部分：笔试、实操、面试。
笔试考的是机械基础知识和农业常识。
题目不算难，但很实用——齿轮传动比怎么计算？
常见农具有哪些故障？
如何保养农机？
温卿答得很快。
这些知识对她来说太基础了。
林烨和周建国也答得很顺利，他们一个理论扎实，一个爱钻研。
笔试结束，接下来是实操。
实操车间里摆着几台有故障的农机——拖拉机、播种机、抽水机。
要求是在规定时间内找出故障并修复。
温卿分到的是一台老式播种机，故障是排种不均匀。
她用精神力一扫，立刻就发现了问题——
排种器的几个孔眼有毛刺，还有两个齿轮啮合不良。
但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像普通技术人员一样，先检查，再判断，最后才修理。
打磨孔眼，调整齿轮间隙，测试……动作熟练而专业。
旁边监考的老师傅不住点头。
林烨分到的是一台拖拉机的发动机，故障是启动困难。
他检查得很仔细，最后判断是点火系统问题。
更换火花塞，调整点火时间，发动机很快恢复正常。
周建国遇到的是理论计算题——根据给定的土地条件，设计一个省力传动机构。
他趴在绘图板上，又是计算又是画图，忙得满头大汗。
实操结束，已经是中午了。
厂里安排大家在食堂吃饭。
午饭不错——白面馒头，白菜炖粉条，还有几片肉。
大家吃得很香，边吃边议论上午的考核。
“温卿同志，你修得真快！”
一个其他公社的小伙子佩服地说。
“熟能生巧。”温卿谦虚道。
下午是面试。
一个个被叫进会议室，厂领导和几位老技师坐在里面，问一些问题。
轮到温卿时，她平静地走进去，在指定的椅子上坐下。
“温卿同志。”
杨厂长翻着她的资料。
“你在农村搞农具技术革新，很有成绩啊。新式犁、播种机，都是你们小组搞出来的？”
“是集体智慧的成果。”温卿说。
“听说你们还跟科研院有联系？”一位副厂长问。
“是的。我们技术小组担任科研院的‘实践顾问’，帮助他们把理论设计转化成实用机型。”
几位领导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对温卿很满意。
“如果我们录用你。”
杨厂长问，“你有什么想法？对工作有什么期望？”
温卿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各位领导，如果我有幸被录用，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杨厂长好奇地问。
“我希望可以‘双向兼职’。”
温卿说，“平时在厂里工作，休息日回村里，继续指导技术小组的工作。”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双向兼职？”
一位老技师皱眉，“这……没听说过这种安排。”
温卿早有准备：
“各位领导，我之所以提出这个请求，是因为我们村的技术小组刚刚起步，很多工作离不开人。而且，我认为这种模式对厂里也有好处。”
“哦？什么好处？”杨厂长饶有兴趣。
“第一，我可以把厂里的先进技术带回农村，帮助更多农民提高生产效率。这符合国家‘工业反哺农业’的政策。”
“第二，我在农村的实践经验，可以帮助厂里设计出更实用、更适合农村的农机具。避免设计脱离实际的问题。”
“第三，”温卿顿了顿。
“如果这种模式成功，可以推广。让更多的技术工人与农村建立联系，形成城乡技术交流的良性循环。”
她说得很诚恳，也很在理。
几位领导低声讨论起来。
过了一会儿，杨厂长说：
“温卿同志，你的想法很好。但厂里有厂里的规章制度，工人要按时上下班，要完成生产任务……”
“我可以保证完成厂里的工作。”
温卿立刻说。
“休息日回村，是利用个人时间。而且，我回村做技术指导，也是在为农业机械化做贡献，这与厂里的宗旨是一致的。”
副厂长插话：“那你住哪里？厂里可是提供宿舍的。”
“我可以在厂里住，休息日回村。”
温卿说，“或者……如果厂里允许，我可以住在村里，每天通勤。县里到我们村，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我能保证不迟到。”
这个决心让领导们动容了。
杨厂长沉思良久，最后说：
“温卿同志，你的想法我们知道了。这样吧，等选拔结果出来，我们再具体讨论。你先出去吧。”
温卿知道，领导们需要时间考虑。
她鞠了一躬，退出会议室。
接下来是林烨的面试。
温卿在外面等着，心里有些忐忑——林烨的家庭成分是个大问题。
果然，林烨进去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脸色平静，但眼神深处有一丝黯然。
“怎么样？”温卿上前问。
林烨摇摇头：“政审过不了。领导说，我的技术很好，但……”
他没说下去，但温卿明白了。
这个年代，家庭成分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坎。
周建国也出来了，他倒是满脸喜色：“领导说我的计算能力不错，有可能被录用！”
下午四点，所有面试结束。
杨厂长宣布：三天后公布选拔结果，让大家先回去等通知。
回公社的卡车上，气氛明显不同了。
有人兴奋，有人担忧，有人沉默。
林烨一直看着窗外，没说话。
温卿知道他在想什么——才华不被认可，不是因为技术，而是因为出身。
“林烨，”温卿轻声说。
“就算不能进厂，你在农村一样能做贡献。技术小组需要你，村里需要你。”
林烨转过头，勉强笑了笑：“我知道。只是……有点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温卿能理解。
但她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
总有一天，林烨的才华会得到应有的认可。
回到公社，天已经黑了。
周书记听了大家的汇报，对温卿的“双向兼职”想法很感兴趣。
“这个想法好！”
周书记拍大腿，“你要是真能这么干，对咱们公社是大利好！县里的技术，能直接带到农村来！”
“不过还要看厂里同不同意。”温卿说。
“我去做工作！”
周书记很积极，“明天我就去找杨厂长谈！这么好的事，他们应该支持！”
温卿心里一暖。
有周书记支持，希望就更大了。
回到村里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但让温卿意外的是，村口居然还有人等着——是技术小组的伙伴们。
“温卿姐！回来了！”
王强第一个跑过来，“怎么样？选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