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道城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落在叶宇的病榻上，暖洋洋的，带着一丝久违的安宁。诅咒消散的消息传遍全城，修士们脸上的阴霾散去，连空气中都飘着松快的气息。可叶宇躺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心头却莫名地滋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躁动。
“陛下，洛冥圣人传来消息，说八大圣人虽陷入沉睡，但鸿鑫大世界的秩序正在自行修复，用不了百年，便能恢复鼎盛时期的三成元气。”叶明捧着传讯玉牌，语气里满是欣喜，“咱们苟道城，总算能彻底安稳了。”
叶宇“嗯”了一声，眼神却有些飘忽。他没有接话，反而喃喃道：“你说……若当时我再坚持一下，是不是不用劳烦圣人出手？那忆魂术若是再完善几分，或许……”
“陛下，您这是说啥呢？”叶明愣了，连忙劝道，“八大圣人何等修为，逆转时间是逆天之举，咱们能帮上忙就已是侥幸，哪能跟圣人比啊？”
“怎么不能比？”叶宇突然坐起身，牵动了伤势，忍不住咳嗽几声，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们能逆转时间，我未必不能！你看这忆魂术，虽耗损巨大，却真能引动残念——若我能将此术再推进一步，别说凝聚虚影，便是……便是让逝者短暂还阳，也未可知啊！”
这话一出，叶明的脸瞬间白了：“陛下！您疯了？！那是逆天改命的禁忌之术！圣人尚且要付出沉睡千年的代价，咱们……”
“你懂什么？”叶宇挥手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被冒犯的愠怒，“我知道这难，但难就不做了？当年咱们从大景飞升，谁又看好过？还不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八大圣人能做到的，我叶宇未必不能！”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又陷入了胡思乱想的迷障。或许是诅咒消散带来的轻松冲昏了头脑，或许是病榻上的孤寂放大了野心，他竟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忘了“苟道”的根基是“认清自己”，而非“妄比天高”。
“您忘了前几次的教训了？”叶明急得跺脚，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您为了那不靠谱的承诺，两次被打脸，这次更是耗损了本源！怎么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啊？”
“那能一样吗？”叶宇皱眉，语气强硬起来，“前几次是我准备不足，这次不同！我有忆魂术的底子，有天韵球推演，再联合几位长老……”
“联合谁？谁敢陪您疯啊！”叶明忍不住反驳，“赵长老刚说清心阵的灵力还没补满，李执事忙着清点物资，大家只想安稳过日子，谁想跟着您去碰那禁忌之术？”
“安稳？安稳能让苟道城真正立足吗？”叶宇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闪烁着不切实际的光芒，“你以为八大圣人沉睡了，鸿鑫大世界就太平了？魔族还在虚空窥伺，其他势力虎视眈眈！咱们若没有压箱底的本事，迟早是别人砧板上的肉！”
他开始踱步，脚步虚浮却依旧强撑着，一边走一边指点江山：“我要建一座‘还魂殿’，专门研究逆转生死之术！我要让苟道城成为整个大世界的‘希望之地’，让所有人提起叶宇，都得敬三分！到时候，别说八大圣人，便是天道……”
“陛下！”叶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流满面，“您醒醒吧！您是苟道城的城主，不是执掌天道的圣人啊！咱们能活到现在，靠的是‘稳’，不是‘疯’！您再这么想下去，迟早把自己、把整个城池都拖垮啊！”
叶明的哭喊像一盆冷水，浇在叶宇心头，让他混沌的脑子有了片刻清明。他停下脚步，看着跪在地上的叶明，又看了看自己虚浮的脚步，想起刚才那些狂妄的念头，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是深深的羞赧。
是啊，他是谁？
他是叶宇，是从大景逃出来的“苟王”，是靠着谨慎和隐忍才让苟道城站稳脚跟的城主，不是能逆转生死、对抗天道的圣人。
八大圣人逆转时间，付出了沉睡千年的代价，那是他们有圣位根基，有大道加持。他叶宇不过是个金仙中期，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病号，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做到？
分不清自己是谁，分不清大小王，这才是最致命的糊涂。
“我……”叶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得撕心裂肺，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血气再次翻涌，眼前阵阵发黑。
“陛下！”叶明连忙上前扶住他，往他嘴里塞了颗凝神丹。
丹药入口，一股清凉的气息流遍全身，叶宇的咳嗽渐渐平息，眼神也终于彻底清明。他看着叶明担忧的脸，看着窗外修士们忙碌却安稳的身影，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野心，如同泡沫般破灭了。
“我错了。”叶宇颓然坐回榻上，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是我糊涂了，分不清自己的斤两。”
叶明松了口气，抹了把眼泪：“陛下知道错就好。咱们不求成为什么‘希望之地’，只求守住这一城人，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
“嗯。”叶宇点头，闭上眼，缓缓道，“把天韵球拿来，别推演什么还魂术了，算算咱们的灵脉还能撑多久，看看库存的疗伤丹药够不够分。”
这才是他该想的事，是苟道城的根本。
窗外的阳光依旧温暖，叶宇躺在榻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心中一片平静。
野心这东西，偶尔冒出来可以理解，但若是认不清自己，任由它疯长，最终只会烧毁自己，烧毁身边的一切。
他叶宇，终究只是个想让大家好好活下去的城主而已。
这个定位，不能忘，也不敢忘。
至于那些逆天改命的事，还是留给有那个本事的人去做吧。
他只要守好自己的城，护好自己的人，就够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