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道城的会客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叶宇的话音刚落,夜安仁还没来得及回应,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便凭空响起,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从九幽深处传来:“记住?凭什么?”
话音未落,地面上凭空浮现出一道黑色的影子,影子扭曲蠕动,渐渐凝聚成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少年模样——面容消瘦,眼神却亮得吓人,正是陆风的怨念所化。
显然,叶宇与夜安仁的对话,触动了诅咒的核心,让陆风的执念得以显形。
“你是谁?”叶宇心头一紧,下意识地运转仙力,金仙中期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他能感觉到,眼前这道影子虽无实体,却蕴含着一股足以撼动圣人的怨念,比天韵球描述的“仙魔量劫”还要凶险。
“我是陆风。”影子开口,声音嘶哑,“你说你能解决诅咒?你凭什么?”
叶宇定了定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给遗憾一个归宿”,硬着头皮道:“我不能逆转时间,不能复活你的母亲,但我可以……”
“你不能!”陆风的影子猛地拔高,周身黑气翻涌,“你什么都不能!你连让我再见我娘一面都做不到,凭什么说解决?凭你这小小的城池?凭你这点微末修为?”
夜安仁皱起眉头,握紧了鬼头刀,却没有动手——他能感觉到,陆风的怨念此刻只针对叶宇,贸然插手只会激化矛盾。
叶宇被这股气势压得气血翻涌,却依旧强撑着道:“逝者已矣,纠缠于过去,只会让更多人受苦。你的母亲若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你……”
“住口!”陆风的影子厉声打断,黑气化作一只巨手,狠狠拍向叶宇,“你懂什么?!你没体会过眼睁睁看着至亲惨死却无能为力的滋味!你没体会过拼尽全力却还是错过一切的绝望!你凭什么教训我?!”
巨手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落下,叶宇瞳孔骤缩,连忙祭出防御法宝“玄龟盾”。“铛”的一声巨响,玄龟盾瞬间布满裂纹,叶宇如遭重击,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喷出一口鲜血。
“陛下!”门外的叶明等人惊呼,想要冲进来,却被陆风的怨念 barrier 挡在外面。
“这就是你说的‘解决’?”陆风的影子步步紧逼,黑气如同毒蛇般缠绕住叶宇的四肢,“连我一丝怨念都挡不住,还敢大言不惭?我告诉你,我要的不是‘记住’,不是什么狗屁归宿,我只要我娘活着!回到那个清晨,回到她推豆腐车的时候,让一切重新开始!”
叶宇被黑气勒得骨头作响,心中又悔又怒——悔的是自己太过托大,明明没有十足把握,却敢在陆风的执念面前夸下海口;怒的是这执念太过偏执,根本不讲道理。
“你……你这是强人所难!”叶宇咬牙道,“时间不可逆,生死有定数,就算是圣人也做不到……”
“做不到就闭嘴!”陆风的影子嘶吼着,黑气猛地收紧,“我忍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从沧澜大陆到灵界,再到这狗屁大世界,我见过无数人,听过无数话,没有一个能帮我!你们都在骗我!都在看我笑话!”
他的怨念越来越强,整个苟道城都开始剧烈震颤,清心阵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崩溃。城中的修士们感受到这股恐怖的气息,纷纷露出惊恐之色,不少人甚至开始出现心智混乱的迹象——有人对着墙壁磕头,有人抱着柱子喊“娘”。
“不好!他在影响城池!”夜安仁脸色一变,挥动鬼头刀斩出一道刀气,劈向缠绕叶宇的黑气。刀气与黑气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却只让黑气松动了一瞬。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装逼的下场!”陆风的影子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疯狂,“没有本事就别瞎承诺!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你连自己这座破城都护不住!”
叶宇看着城中混乱的景象,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错了——错在高估了自己,错在低估了执念的力量,更错在不该在没有万全之策时,轻易点燃陆风的希望,又亲手将其浇灭。
“对不起……”叶宇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是我太自负了。”
这句话出口,陆风的影子反而愣住了,周身的黑气都停顿了一下。或许是没想到,这个敢说“解决诅咒”的人,会如此轻易地认错。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够了?”陆风的影子再次咆哮,黑气却没有继续收紧,“我娘能活过来吗?那些被我诅咒害死的人,能活过来吗?你这三个字,比狗屁还不值钱!”
叶宇闭上眼睛,不再辩解。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装逼被打脸的滋味,比身上的伤痛更难受——尤其是这一巴掌,还牵连了整个苟道城的人。
“够了。”夜安仁突然开口,刀身横在叶宇与陆风的影子之间,“他错了,我认。但你再闹下去,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遭殃,这对你娘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陆风的影子沉默了,黑气缓缓褪去,却依旧笼罩着会客室。他看着叶宇狼狈的模样,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官差面前跪地求饶的自己——同样的无力,同样的绝望。
“滚。”良久,陆风的影子吐出一个字,声音疲惫而沙哑,“带着你的人,滚出我的视线。别再让我听到‘解决’这两个字,否则,我拆了你这座城,让你跟我一样,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话音落下,黑色的影子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会客室的 barrier 消失,叶明等人连忙冲进来,扶起叶宇:“陛下,您没事吧?”
叶宇摆了摆手,擦掉嘴角的血迹,看向夜安仁:“抱歉,连累你了。”
夜安仁收起鬼头刀,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难得没有嘲讽,只是淡淡道:“知道错了就好。记住这次的教训——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装逼是要付出代价的。”
叶宇点了点头,心中五味杂陈。他抬头望向城中,幸好夜安仁及时出手压制,加上清心阵的作用,混乱已经平息,但修士们眼中的恐惧却未散去。
“传我命令。”叶宇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身,“第一,加固清心阵,所有人进入幻境修炼‘抗执念’课程,由赵青负责。第二,清点城中受损情况,安抚受惊的人,所有损失由城主府承担。第三,关闭所有对外通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包括我自己。”
这三道命令,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谨慎,甚至带着一丝自我惩罚的意味。
夜安仁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苟道城。他知道,叶宇需要时间反省,而他自己,也得重新想办法——或许,真的该像叶宇说的那样,换个思路,而不是一味地寻找“替身”。
苟道城的夜晚,格外安静。
叶宇坐在城主府的书房里,没有处理公务,也没有修炼,只是看着窗外的月光,久久不语。身上的伤在仙力的滋养下已经愈合,但心里的那道疤,却清晰可见。
他想起刚飞升时,靠着谨慎和“苟道”一次次化险为夷,渐渐有了些底气,甚至敢在圣人面前说“有办法”。现在看来,那点底气,在真正的执念和绝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没有本事别瞎装逼……”叶宇喃喃自语,将这句话刻进了心里。
这不仅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对所有苟道城的人说的。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谨慎永远是第一位的,任何自负和侥幸,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窗外,赵青正在巡查清心阵,他的脚步比以往更轻,眼神比以往更警惕。城中的修士们也都安静下来,修炼的修炼,休息的休息,却没人再敢掉以轻心。
他们或许不知道叶宇与陆风影子之间的具体对话,却能感受到那场风波的恐怖,也隐约明白——陛下这次,是真的栽了个跟头。
而这个跟头,或许能让苟道城走得更稳,更久。
叶宇拿起桌上的《稳字经》,翻开第一页,上面的字迹仿佛带着新的重量:“遇事先退三步想,没那本事别逞强。”
他轻轻合上经书,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只是这光芒中,少了几分自负,多了几分沉稳。
装逼被打脸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悔改。
这次的教训,他记下了。而关于陆风的诅咒,关于如何真正“解决”,或许需要换一条更艰难、更谨慎的路去走——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守住苟道城,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毕竟,活下去,才是一切的前提。而活下去的第一准则,就是永远不要高估自己,永远不要在没有把握的时候,瞎装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