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血海翻涌着黑色的浪涛,轮回盘的金光忽明忽暗,映得洛冥冷峻的面容愈发凝重。他已坐镇此处三月有余,分身传回的消息一次比一次糟糕——鸿鑫大世界的混乱区域持续扩大,连一些隐世的金仙家族都未能幸免,有古籍记载的“神智清明之地”已不足十处。
“不能再等了。”洛冥指尖划过轮回盘边缘,盘面上瞬间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魂影,“再这样下去,轮回秩序崩塌,整个大世界都会沦为疯癫之地。”
他抬手一挥,一道黑色光柱冲天而起,穿透幽冥壁垒,直奔北境荒原。
宿命宫深处,夜安仁正擦拭着他的鬼头刀。
刀身映出他眼中的厉色——就在刚才,他最看重的弟子,竟因为一个路人骂了句“蠢货”,就追着对方砍了三千里,最后自己撞到山壁上,活活撞死了。
“一群废物。”夜安仁将鬼头刀扛在肩上,刚想出去“清理门户”,却见一道黑光落在宫殿中央,化作洛冥的虚影。
“你来了。”夜安仁挑眉,“看来你那边也撑不住了。”
“撑不住的是整个大世界。”洛冥的虚影沉声道,“这诅咒能扭曲心智,跨越位面,绝非寻常手段可解。我想请你联手,回溯时间长河,找出诅咒的根源。”
夜安仁咧嘴一笑,露出几分狠厉:“早该如此。找不到根,砍多少疯狗都没用。”
他本身就在命运长河中悟道,对时间之力的掌控虽不及洛冥专精,却也远超寻常圣人。两人联手,或能穿透混沌迷雾,看清诅咒的源头。
幽冥血海与北境荒原之间,空间骤然扭曲。
洛冥的本体与夜安仁的身影同时出现,两人相对而立,周身散发出的圣人威压让天地都为之震颤。洛冥取出轮回盘,夜安仁握住鬼头刀,两大极品先天灵宝同时亮起,引动了潜藏在天地规则中的时间之力。
“以我洛冥之名,引轮回之力,开时间长河!”
“以我夜安仁之誓,借命运之影,溯过往之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仿佛来自亘古。随着他们的吟唱,一道横贯天地的长河缓缓显现——河水清澈却又深邃,里面漂浮着无数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是一段过往的记忆,一段流逝的时光。
这便是鸿鑫大世界的时间长河,是天道规则的具象化体现。
洛冥与夜安仁对视一眼,同时踏入长河。河水没过他们的脚踝,却没有湿衣,反而有无数画面在他们眼前闪过:灵界的混乱初起,韩林鞋底的黑气悄然滋生,沧澜大陆的人魔之劫,终南山古墓的碑文……
他们逆流而上,速度越来越快,穿过一层又一层的时间壁垒,目标直指诅咒诞生的那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在一段黯淡的时光流中停了下来。
眼前的画面不再是仙魔大战或宗门纷争,而是一片凡俗的小镇。青石板路,低矮的木屋,空气中弥漫着豆浆的香气——正是沧澜大陆,数千年的某个清晨。
画面里,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正帮着母亲推豆腐车。少年身形瘦弱,却很有力气,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也顾不上擦,只是笑着对母亲说:“娘,今天的豆腐肯定能卖完,等赚了钱,我就给您买块新布料做衣裳。”
母亲是个温婉的妇人,眼角有细纹,却掩不住慈和:“傻孩子,娘有衣裳穿。你好好攒钱,将来娶个媳妇,娘就放心了。”
这对母子,正是年轻时的陆风与他的母亲。
洛冥与夜安仁隐匿在时光的缝隙中,静静地看着。他们看到陆风如何孝顺母亲,如何帮衬邻里,如何在被人欺负时默默忍受,只因为母亲说“行善积德,自有天报”。
“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孝子。”夜安仁摸着下巴,有些意外,“这样的人,怎么会留下那般恶毒的诅咒?”
洛冥没有说话,只是操控着时间长河,画面继续流转。
变故发生在一个黄昏。
当地的官家子弟带着一群恶奴,拦住了收摊回家的陆风母子。那官家子弟见陆风母亲容貌清秀,便出言不逊,要将她强抢回府做妾。
“放开我娘!”陆风像一头暴怒的幼兽,扑上去撕咬,却被恶奴一脚踹倒在地,口吐鲜血。
他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恶奴拖拽,看着母亲哭喊着“风儿快跑”,看着那官家子弟狞笑着挥手——一根木棍重重落在母亲头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粗布衣裳。
“娘——!”陆风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却被恶奴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身体软软倒下,再无气息。
画面到这里,变得模糊而扭曲。陆风的恨意如同实质的黑气,从画面中溢出,连时间长河的水流都泛起了涟漪。
“原来如此。”洛冥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至亲惨死,血海深仇,足以让任何良善之人堕入偏执。”
夜安仁握紧了鬼头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换做是我,不仅要屠他满门,还要掀了那狗官的祖坟!”
画面继续推进。
他们看到陆风远走他乡,拜入武馆,忍受着非人的折磨,日夜苦练武艺;看到他十年后归来,一身黑衣,一把长刀,在月圆之夜血洗了官家满门,包括刚出生的婴儿;看到他被世人唾骂“魔头”,却只是沉默地转身,继续行走江湖,帮贫济困,却始终摆脱不了“魔头”的标签。
他救过被强盗劫持的商队,商队却在他离开后散播“魔头下山,生灵涂炭”的谣言;他帮旱灾的村庄挖井,村民却在井挖成后,联合道士要“镇压”他这“不祥之人”。
“行善积德,究竟换来了什么?”陆风在弥留之际,躺在终南山的山洞里,望着洞顶的岩石,眼中满是不甘与绝望,“娘,他们说我是魔头……可我只是想让您活过来啊……”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洞壁上刻下那段碑文,诅咒“人人皆是魔头”,又留下“穿越空间救活母亲”的执念,随后溘然长逝。
在他闭眼的瞬间,一缕极致的怨念从他体内溢出,融入山洞的泥土中,正是后来附着在韩林鞋底的那缕黑气。
时间长河中,洛冥与夜安仁沉默良久。
“一个被世道逼疯的可怜人。”洛冥轻声道,“他的诅咒,与其说是恨世人,不如说是恨这不公的命运。”
夜安仁哼了一声:“可怜?他屠了满门,连婴儿都没放过,这叫可怜?”
“那官家子弟害死他母亲时,可曾想过‘可怜’二字?”洛冥反问,“这世间的善恶,本就不是非黑即白。”
夜安仁语塞,半晌才道:“不管他可怜不可怜,这诅咒必须解。否则,整个鸿鑫大世界都要陪他一起疯。”
“解咒的关键,在于他的执念——‘穿越空间救活母亲’。”洛冥看向画面中陆风母亲惨死的瞬间,“可时间不可逆,生死不可改,我们虽能回溯过去,却无法干涉已经发生的事。”
这便是最大的难题。陆风的诅咒源于“救母不得”的执念,而要解咒,就必须满足他的执念,可这在天道规则下,几乎不可能做到。
夜安仁挠了挠头:“要不……我们帮他杀了那个官家子弟?在他母亲死前动手?”
“不行。”洛冥摇头,“强行干涉过去,会引发时间悖论,后果比诅咒更可怕。轻则这片区域的时间线崩溃,重则整个大世界的历史改写,我们这些圣人,也未必能承受其反噬。”
时间长河中的画面开始变得不稳定,他们停留的时间已经太久,再不走,可能会被时间之力反噬。
“先出去再说。”洛冥当机立断,“至少我们知道了根源,总比盲目应对要好。”
夜安仁点头,两人同时转身,顺着时间长河顺流而下。身后,陆风刻下碑文的山洞画面渐渐消散,只留下那缕怨念,如同一个黑色的烙印,深深镌刻在那段时光里。
当洛冥与夜安仁的身影同时出现在幽冥血海时,两人都微微喘息,脸色有些苍白。
回溯时间长河对圣人来说,也是极大的消耗。
“现在怎么办?”夜安仁问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诅咒继续扩散吧?”
洛冥看着轮回盘上依旧扭曲的魂影,沉吟道:“解咒的关键在‘空间’二字。陆风说‘穿越空间救活母亲’,或许……我们可以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
“比如,在平行空间,或者在某个未被诅咒影响的小世界,找到一个与陆风母亲容貌、命格相似的人,将其带到沧澜大陆,或许能暂时安抚陆风的执念,压制诅咒。”洛冥缓缓道,“这并非真正的‘救活’,却可能让诅咒误以为执念已了,从而减弱威力。”
这是一个冒险的办法,相当于用一个“谎言”去欺骗诅咒,成功率未知,但至少有了方向。
夜安仁眼睛一亮:“这法子有点意思!找个人糊弄一下?我喜欢!”
“但这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替身’,还要确保她能承受诅咒的反噬。”洛冥补充道,“而且,必须是未被诅咒影响的世界,否则带去的人也会疯掉。”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地方——沧澜大陆。
那片大陆虽经历过人魔之劫,却在韩林的山河镜修复后,处于一种微妙的“平静”中,诅咒的残响虽在,却未像灵界和鸿鑫大世界这般狂暴。或许,在那里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我去沧澜大陆。”夜安仁主动请缨,“你留在大世界镇场子,免得我们走了,这里彻底乱套。”
洛冥点头:“也好。带上这个。”他递给夜安仁一面小巧的镜子,“这是轮回盘的碎片,能帮你探查与陆风母亲命格相似的人,也能在危急时刻护住你心神,不受诅咒影响。”
夜安仁接过镜子,揣进怀里,扛着鬼头刀转身就走:“等着我的好消息。”
看着夜安仁消失的背影,洛冥望向灵界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陆风的诅咒能跨越位面,影响圣人,绝非一个“替身”就能轻易解决的。
但此刻,他们已没有更好的选择。
而远在苟道城的叶宇,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在给孩子们上“安全课”,教他们如何在幻境中辨别“认亲陷阱”——比如有人突然喊你“儿子”,一定要先问对方的生辰八字和母亲的姓氏,答对了再认也不迟。
“记住,越是看似亲密的关系,越可能藏着危险。”叶宇敲了敲黑板,“在外面遇到有人跟你攀亲戚,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后退三步,捂住钱包,大喊‘我娘说我是捡来的’!”
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周围的修士们也跟着乐。经过这些年的“苟道教育”,大家早已把“谨慎”刻进了骨子里,哪怕是玩笑话,也会认真记在心里。
叶明匆匆走来,在叶宇耳边低语:“陛下,天韵球说,刚才感应到一股强大的圣人气息,正朝着沧澜大陆而来。”
叶宇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圣人?是敌是友?”
“不清楚,气息很陌生,带着一股……杀伐之气。”叶明的声音有些紧张。
叶宇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稳字经》的句子:“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传令下去,全城进入最高警戒状态。”叶宇沉声道,“所有人退回地下密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来。告诉赵青,清心阵开到最大功率,就算是一只鸟飞过,也要记录下来!”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向沧澜大陆,向苟道城,缓缓逼近。而带来风暴的夜安仁,此刻还不知道,他要找的“替身”,或许就在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城池里。
命运的丝线,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