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染红了拖儿胡族临时驻扎的沙丘。巴图拄着断裂的弯刀,望着眼前稀稀拉拉的部众——120万勇士,如今只剩下不到四十万,大多是老弱妇孺,连战马都瘦得只剩皮包骨。大景军队的弩箭和震天雷,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彻底击碎了他攻占燕境的幻想。
“大汗,咱们……真的输了吗?”奥尔克声音嘶哑,手臂上还缠着渗血的布条。
巴图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没有!咱们还没完全输!”他看向人群中那个穿着兽皮长袍、头戴鹰羽冠的老者,“大祭司,你足智多谋,快给咱们指条活路!”
大祭司达摩威尔缓缓走出,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他举起手中的鹰骨权杖,对着西方的天际道:“大汗,往西行。西域那边,有连绵的草原,有未被开垦的土地,那里才是咱们拖儿胡族的生路。”
“西域?”巴图愣了愣,那是片陌生的土地,据说路途遥远,还要穿越戈壁和雪山。
“没错。”达摩威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带上老人孩子,带上咱们的鹰图腾,去那里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家。我们的图腾是雄鹰,能在霜雪之上栖息,就叫‘霜栖帝国’!”
“霜栖帝国……”巴图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仿佛看到了雄鹰在新草原上盘旋的景象。他猛地站直身体,对着部众高声道:“大祭司说得对!族人们,我是你们的大汗!”
他指向东方大景的方向,眼中充满愤懑:“卑鄙的大景想麻痹我们,让我们留在原地给他们当狗,替他们放羊、纳贡!我们决不答应!”
“不答应!”底下有人高喊,声音嘶哑却带着倔强。
“我们是鹰神赐福的子民!”巴图将弯刀高高举起,“雄鹰不会向任何人低头!跟着我,去西方!去寻找新的家园,建立咱们的霜栖帝国!”
“建立霜栖帝国!”
“绝不做狗!”
呼喊声在沙丘间回荡,虽然微弱,却重新点燃了人们眼中的光。老人们将鹰羽插在孩子的头上,母亲们把最后一点干粮塞进丈夫的行囊,连受伤的勇士都挣扎着站起来,想要为部族的迁徙出一份力。
三日后,拖儿胡族的迁徙队伍出发了。
没有旌旗招展,只有车轮碾过沙地的吱呀声和马蹄的闷响。年轻的勇士们骑马在前开路,中间是载着老弱妇孺的马车,后面跟着驱赶着少量牛羊的族人。队伍拉得很长,像一条在荒漠中蠕动的长蛇。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巴图望着远处孤零零的烽燧和天边浑圆的落日,忽然想起曾经听过的中原诗句。只是此刻,这壮阔的景象在他眼中,只剩下无尽的苍凉与前路未卜的沉重。
迁徙的路途比想象中更艰难。戈壁滩上的风沙能刮掉人的皮肉,雪山的严寒冻僵了不少老人的手脚,断水断粮是家常便饭,时不时还有野狼和马贼的袭扰。有孩子在途中夭折,有老人永远倒在了沙丘上,巴图和达摩威尔只能咬着牙,让队伍继续前行——停下,就意味着全族灭亡。
达摩威尔每日都用鹰骨权杖占卜,指引着方向。他告诉族人:“鹰神在看着我们,只要我们心怀敬畏,就能找到新的草原。”这信念像一根绳索,将疲惫不堪的族人紧紧拴在一起。
两个月后,就在所有人都快要绝望时,前锋突然传来欢呼。
“草原!是草原!”
巴图策马狂奔,冲上一道山岗。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红了眼眶——只见山岗之下,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绿色草原,河流如银带般蜿蜒其间,远处的牛羊悠闲地啃着青草,连空气都带着湿润的草木气息。
他翻身下马,踉跄着冲到河边,双手捧起清澈的河水,一饮而尽。甘甜的河水滑过喉咙,带着久违的生机,他猛地跪倒在地,对着草原叩首:“鹰神保佑!大祭司!儿郎们!我巴图没有辜负你们!”
族人们纷纷涌到河边,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放声大笑,孩子们光着脚在草地上奔跑,老人们抚摸着青草,仿佛在触摸失而复得的希望。
巴图站起身,拔出弯刀,对着草原和部众高声宣布:“从今日起,这片草原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在此建立霜栖帝国,我巴图为初代大汗!”
他指向天空盘旋的雄鹰:“看!那是鹰神派来的使者,它在为我们祝福!霜栖帝国将像雄鹰一样,在这片土地上展翅高飞,永世传承!”
达摩威尔举起鹰骨权杖,吟唱着古老的祝祷词。部众们跟着高呼:“霜栖帝国!永世传承!”
夕阳下,拖儿胡族的鹰图腾被插在了草原的最高处,猎猎作响。马车开始卸货,帐篷被一一搭建,篝火重新燃起,烤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取代了之前的沙尘味。
巴图坐在河边,看着眼前忙碌的族人,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建立帝国的路还很长,或许会遇到新的敌人,或许会面临新的挑战,但至少,他们活下来了,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
而远在建安城的叶宇,收到拖儿胡族西迁的消息时,正在看农业部呈上的“草原恢复计划”。计划里详细写了如何在沙化土地上种植沙棘、苜蓿,如何实行轮牧制度,甚至标注了适合拖儿胡族生存的区域。
“他们去了西域,也好。”叶宇放下计划,对李德全道,“只要他们能在那里安稳生活,不再南下滋扰,就是好事。传旨给西域都护府,不必干涉,让他们自成一国吧。”
李德全有些不解:“陛下,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万一将来他们强大了,再回来……”
“若他们能在西域建立秩序,发展生产,未必会再动刀兵。”叶宇望着窗外,“天下百姓,所求不过是一块能安身立命的土地,一片能养活家人的草原。只要给他们活路,谁愿背井离乡,打打杀杀?”
西域的草原上,霜栖帝国的第一座帐篷城渐渐成型。巴图站在高处,望着族人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又看了看天边的雄鹰,心中默默道:“鹰神在上,愿霜栖帝国永无战乱,愿族人世代平安。”
而这一切,都与遥远的大景无关了。拖儿胡族找到了他们的新生,大景则继续推行着新政,两国一东一西,在各自的土地上,书写着不同的命运篇章。只是谁也没想到,多年以后,这只从战火中飞出的“雄鹰”,会以另一种方式,与东方的大景再次产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