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八年夏,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冲破暑气,撞进紫宸宫时,叶宇正在御书房核对新一期《大景新政报》的清样。
“陛下,云漠省急报!”侍卫单膝跪地,将染着尘土的奏折高举过头顶,“刺史秦方奏报,云漠省西北部爆发农民起义,为首者自称‘平世将军’,聚众已达八万,攻破三座县城,沿途焚烧官衙,抢掠世家粮仓,似有世家暗中资助!”
“八万?”叶宇猛地放下手中的朱笔,墨汁在清样上洇开一小团黑斑。他接过奏折,指尖划过“云漠省”三个字时微微收紧——云漠省地处西北,常年干旱,土地贫瘠,是三十四省税收排行榜的末位,百姓本就困苦,如今竟聚众八万起义,背后若真有世家推波助澜,后果不堪设想。
李德全在一旁脸色发白:“陛下,云漠省毗邻托儿胡族,若是起义军与异族勾结,北疆防线怕是……”
“秦方在奏折里说,起义军只攻官府与世家,不扰平民,还开仓放粮收买人心。”叶宇快速浏览着奏折,眉头越皱越紧,“这手法,不像是寻常农民起义的路数,倒像是有人在背后精心策划。”
他想起前几日李忠送来的密报——陈家被灭族后,江南、晋西的世家纷纷将资产转移,其中有几笔巨额银两流向了云漠省,当时只当是世家怕被清算,转移财产避祸,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李德全,传郭凤仪将军。”叶宇将奏折拍在案上,“另外,让守陵村在云漠省的眼线,立刻查明‘平世将军’的底细,以及那些资助的世家究竟是谁。”
半个时辰后,一身戎装的郭凤仪踏入御书房。这位刚从北疆回京的将军,盔甲上还带着风沙的痕迹,脸上的刀疤在烛火下更显刚毅。
“陛下,召末将回京,可是云漠出事了?”郭凤仪刚在京郊驻扎三日,已听到些风声。
叶宇将奏折递给他:“你自己看吧。云漠八万起义军,背后有世家资助,秦方刺史镇不住了。”
郭凤仪看完奏折,脸色凝重:“末将在北疆时,就听说云漠省世家与托儿胡族暗通款曲,时常倒卖粮食铁器。这次起义来得蹊跷,怕是那些世家眼看新政要动他们的根基,故意煽动民变,想逼陛下停手。”
“不止。”叶宇走到地图前,指尖重重戳在云漠省的位置,“云漠省若乱,北疆与中原的粮道就会被切断,郭将军在北疆的驻军会断粮;而且云漠离帝都不过千里,起义军若挥师东进,京城震动,那些蛰伏的世家定会趁机发难。”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他们想逼朕停下清查土地、整顿吏治的步子,想让朕变回那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陛下,末将愿带三万精兵,即刻驰援云漠!”郭凤仪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定将那‘平世将军’擒杀,揪出背后的世家!”
叶宇却摇了摇头:“硬打不行。起义军里有八万百姓,其中大多是被逼无奈的灾民,若一味剿杀,只会让他们更恨朝廷,反倒中了世家的圈套。”
他想起在地球时研究过的农民起义——百姓之所以跟着造反,无非是活不下去了。世家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一边压榨百姓,一边又假惺惺地资助起义,把矛盾全部推给朝廷。
“朕要的,不是平息一场起义,是揭穿世家的阴谋,让云漠的百姓知道,谁才是真正害他们活不下去的人。”叶宇的目光落在《大景新政报》的清样上,忽然有了主意,“郭将军,你带一万精兵,秘密进驻云漠省南部,不要急于进攻,先守住粮道,防止托儿胡族趁机南下。”
“那起义军……”
“交给李忠。”叶宇看向门外,“传李忠进来。”
片刻后,穿着寻常布衣的李忠走进御书房,他刚从守陵村赶来,身上还带着泥土气息。
“陛下,您找属下?”
“李忠,你带五百守陵村的精壮,混进云漠省。”叶宇沉声道,“不用参战,只做三件事:第一,查清起义军里哪些是真灾民,哪些是世家派来的死士;第二,找到世家资助起义军的证据——账本、信使、藏粮地点都算;第三,把这些证据,还有云漠省世家往年兼并土地、勾结异族的罪证,全部交给《大景新政报》的采编队。”
李忠眼神一亮:“陛下是想……让百姓自己看清真相?”
“对。”叶宇拿起一份报纸,“朕会让《大景新政报》加印十万份,派采编队跟着你进云漠,不仅报道起义的事,更要把世家如何在云漠省圈占水源、逼死农户、甚至把粮食卖给托儿胡族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写出来,贴遍起义军经过的每一个县城。”
他转向郭凤仪:“你在南部驻军,同时开仓放粮,告诉云漠的百姓,朝廷已经知道他们的苦难,这就调拨种子、农具,让他们秋后能有收成。谁愿意放下武器回家种地,朝廷既往不咎,还分土地。”
郭凤仪恍然大悟:“陛下是想用恩威并施,分化起义军?”
“不止是分化。”叶宇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朕要让云漠的百姓知道,起义解决不了问题,跟着世家当枪使,只会死得更惨。朝廷或许有过错,但正在改;而那些世家,才是吸他们血的毒虫。”
三日后,郭凤仪的军队悄然抵达云漠南部,守住了通往中原的粮道。与此同时,李忠带着五百精壮,伪装成逃难的灾民,混入了起义军控制的区域。
《大景新政报》的采编队则跟着军粮队伍,深入云漠腹地。他们不像官员那样高高在上,而是跟着守陵村的人一起,帮灾民挑水、治病,听他们讲这些年的苦难——
“晋西齐家的分支在云漠占了最好的水源地,我们的庄稼三年旱死了两年……”
“赵家的商队把我们的口粮低价收走,转头就卖给草原上的托儿胡族,一斤能赚五倍……”
“去年我儿子饿极了,去抢齐家的粮仓,被活活打死,官府连问都没问……”
采编队把这些话一一记下来,配上画师画的插画——齐家人用鞭子抽打抢粮的灾民,赵家人的商队赶着满载粮食的马车往草原去,官员在衙门口收下世家的银子……一期名为《云漠真相》的特刊,在篝火和油灯下赶印出来。
当第一批特刊贴在起义军攻破的县城墙上时,围观的百姓里响起一片抽气声。
“这画里的不是齐老爷家的管家吗?去年他确实打死了人!”
“我就说粮食怎么总不够吃,原来是被赵家卖到草原去了!”
“起义军说要‘杀尽贪官’,可他们的粮车里,装的就是齐家粮仓的粮食啊!”
起义军内部也开始动摇。那些被世家裹挟来的死士还想煽动,却被真灾民围了起来:“你们说朝廷坏,可朝廷现在给我们分土地、发种子;你们说为我们报仇,可你们拿的是害我们的世家的粮食!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平世将军”眼看军心涣散,急得想下令进攻郭凤仪的驻军,却发现手下的士兵已经跑了一半。更让他恐慌的是,李忠找到了他们与晋西齐家往来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记着“资助白银五十万两”“派死士三千”,这些账本被采编队抄录下来,贴得满城都是。
“是齐家!是齐家在背后搞鬼!”
“他们想让我们跟朝廷打,他们好坐收渔利!”
“我们被骗了!”
愤怒的灾民调转矛头,开始冲击那些藏在起义军里的世家死士。“平世将军”见势不妙,想带着亲信逃跑,却被早就盯上他的李忠拦住,一番激战之后,被擒获归案。
云漠省的起义,没等郭凤仪的大军动手,就自行溃散了。大部分灾民拿着朝廷发的种子和农具,回到家乡开垦荒地;少数被蛊惑较深的,也在看到世家的罪证后,羞愧地放下了武器。
消息传回京城,那些暗中观望的世家个个如坠冰窟。他们没想到,叶宇既没派大军血腥镇压,也没妥协退让,只用一张张报纸,就让一场席卷八万人的起义烟消云散,还顺带揪出了晋西齐家这个幕后黑手。
御书房内,叶宇看着郭凤仪送来的捷报,又看了看《云漠真相》特刊的读者反馈——不少云漠百姓在报上留言,说“以前只恨官府,现在才知道世家更毒”“愿意相信陛下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陛下,晋西齐家该如何处置?”李德全小心翼翼地问。经过云漠一事,他对叶宇的手段已经彻底信服。
叶宇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复:“查抄晋西齐家所有家产,罪证公示全国。其族中参与资助起义、勾结异族者,一律处斩。其余族人,贬为庶民,发配云漠省,与灾民一同开垦荒地。”
他放下笔,目光望向窗外。夕阳正浓,将紫宸宫的飞檐染成金色。
云漠的烽火熄灭了,但他与世家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这些盘踞在大景土地上的毒瘤,不会轻易认输,他们还会用更隐蔽、更阴险的手段反扑。
但叶宇不怕。他有郭凤仪的强军守住疆土,有李忠的暗线探查阴谋,更有《大景新政报》这把无形的利刃,让世家的阴谋暴露在阳光之下。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让越来越多的百姓明白,朝廷与他们站在一起。
“李德全,下期报纸,加印一篇《论世家》。”叶宇的声音平静却有力,“告诉天下人,世家不是大景的根基,百姓才是。谁要是敢再把百姓当棋子,朕就敢让他彻底从大景的土地上消失。”
李德全躬身应下,转身去安排。御书房内只剩下叶宇一人,他拿起那份《云漠真相》特刊,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百姓的留言。
他想起太祖叶文渊的信——“百姓所求者,不过温饱安宁”。他所做的一切,清查土地,整顿吏治,甚至用报纸传播真相,说到底,都是为了让这句话成为现实。
云漠的烽火,烧出了世家的贪婪,也烧出了百姓的眼睛。这或许就是乱世中的转机——当百姓看清了谁是敌人,谁是依靠,他们就会成为最坚实的力量。
叶宇将特刊放下,重新拿起笔,在新一期的税收排行榜上,给云漠省标注了一个小小的“待观”。
他知道,云漠的重建需要时间,大景的重生需要更久。但只要方向没错,只要民心还在,就总有迎来曙光的那一天。
而他,会一步一步走下去,用来自异世的智慧,用手中的笔与剑,扫清所有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