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退守的“磐石城”城头,岳文扶着垛口,望着城外连绵的大景军营,脸色比城砖还要灰败。督战官杨松猫着腰跑上城楼,甲胄碰撞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大帅!”杨松声音发颤,“刚收到消息,魏国的李将军带着亲兵叛逃了,直奔大景阵地而去!还有……还有那本《绝命策》上的五百条计谋,好像也泄了密,刚才大景军队避开了咱们设下的‘毒烟阵’,显然是提前知道了!”
他急得额头冒汗:“属下怀疑,咱们军队里出了内奸!现在处处被动,再这么下去,怕是撑不住啊!”
岳文猛地转身,一巴掌扇在杨松脸上,清脆的响声让周围的亲兵都缩了缩脖子。“闭嘴!”岳文低吼,眼中布满血丝,“内奸的事不许声张!传出去,军心就彻底散了!”
杨松捂着脸,不敢再说话。岳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狂躁,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退守磐石城,坚壁清野,改打防守战!”
“防守战?”杨松愣住了,“咱们从冲锋战打成死守,将士们怕是……”
“怕什么?”岳文打断他,眼神阴鸷,“磐石城城墙坚固,粮草……”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城里有百姓,还怕没粮?”
杨松浑身一哆嗦,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变得惨白:“大帅,这……这要是被发现了……”
“谁也不准声张!”岳文厉声道,“就说是征调的‘军粮’,谁敢多嘴,以通敌论处!”他拍了拍杨松的肩膀,语气放缓了些,“只要咱们能守住,撑到齐国陛下的援军来,一切就还有希望。你想想,到时候咱们击退大景,收复失地,这些事……还叫事吗?”
杨松嘴唇嗫嚅着,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属下……遵令。”
岳文望着城下的大景军旗,忽然低声叹了口气:“从冲锋打成死守,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难道……天命真的在景国?”这话轻飘飘的,像一阵风就吹散了,却让旁边的亲兵听了,心里更没底。
军令很快传遍全军。
联军士兵们虽然不解,却也只能依令行事,加固城防,清理城外的房屋,将一切可能被敌军利用的东西都搬到城里。只是没人注意到,岳文的亲兵悄悄控制了城门,开始以“登记人口”为名,将城里的百姓分批关押起来。
“传我命令,”岳文对杨松道,“将士们连日征战,都累了,分成三个梯队轮休,确保城防时刻有人值守。”他顿了顿,语气异常严肃,“还有,告诉所有士兵,不许强奸民女,不许欺负老弱,违令者,斩立决!”
杨松有些意外——岳文连百姓的粮食都要动,怎么突然管起军纪了?但他不敢多问,连忙应下。
其实岳文有自己的盘算:现在还需要百姓“安分”,若是逼得太急,城里乱起来,只会加速城破。不如先立条规矩,稳住人心,等实在撑不住了,再……
磐石城内的百姓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
街面上的粮食铺被士兵查封,说是“统一调配”,可迟迟不见发粮;有人想出城逃难,却被乱箭射回;夜里总能听到关押百姓的院子里传来哭喊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衙门前,对着守门的士兵哀求:“官爷,给口吃的吧,家里的小孙子快饿死了……”
士兵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滚开!军粮紧张,哪有多余的给你们?”
老者摔倒在地,看着紧闭的衙门,老泪纵横:“咱们是齐国人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城外的大景军营里,张怀仁收到了李将军的投诚,也拿到了《绝命策》的抄本。
“岳文这是黔驴技穷了。”张怀仁看着抄本上的阴毒计谋,冷笑一声,“居然退守磐石城,还想学困兽之斗?”
张峰在一旁道:“父亲,磐石城易守难攻,硬攻怕是伤亡太大。而且……城里有百姓,咱们投鼠忌器啊。”
张怀仁点头:“我知道。所以不能硬攻。”他指着地图,“你看,磐石城的水源全靠城外的那条河,咱们派一队人,悄悄截断水源,渴也能渴死他们!”
“可岳文会不会……”张峰欲言又止,他想说岳文会不会拿百姓逼他们,却没说出口。
张怀仁叹了口气:“岳文的为人,咱们已经见识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截断水源后,咱们围而不攻,派人喊话,告诉城里的百姓,只要他们开门献城,大景保证他们的安全,还会发粮救济。”
他拍了拍张峰的肩膀:“打仗不光靠刀枪,还要靠人心。岳文失了人心,这城,守不了多久。”
磐石城内,断水的第三天,恐慌开始蔓延。
士兵们还能分到少量存水,百姓们却只能喝雨水和脏水,不少人开始拉肚子,哭声从各处传来。岳文站在城楼上,听着城里的动静,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帅,百姓们快撑不住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乱子。”杨松急道。
岳文咬了咬牙:“再撑两天!我已经派人去齐国求援,援军很快就到!”
可他心里清楚,齐国本土早就被大景的水军袭扰得自顾不暇,哪还有援军?所谓的“援军”,不过是他稳住军心的谎言。
夜里,岳文独自坐在帅帐里,看着那本《绝命策》,忽然觉得无比讽刺。他想用狠计赢,却输得更惨;他想靠杀戮立威,却把自己逼进了死路。
“天命在景国吗……”他喃喃自语,将书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着,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绝望。
城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照亮了他眼底的疯狂与恐惧。这场仗,他好像真的要输了。而那些被他关起来的百姓,那些他立下的“军纪”,终究不过是末路穷途上的遮羞布,一扯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