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完账目，林冬月拿着账本回到前堂。看着小莞擦桌子、端碗的身影，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账本，心里拿定了主意：是时候该让这丫头读书识字了。
午后铺子里清闲些时，林冬月把孟芸拉到角落的位置商量。
“小莞年纪也不小了，我想让她正经学点东西。”她轻声说道，“打算再雇个人手，往后就不让小莞来店里帮忙了。你觉得怎么样？”
孟芸连忙摆手：“嫂子，小莞不来也成。现在有我和胡三、桂花婶张罗着，完全忙得过来，何必再破费请人？”
见嫂子神色犹疑，孟芸又劝道：“咱们现在都做顺手了，干活比从前利索多了。再说铺子里真正忙得脚不沾地的，也就是晌午那一个来时辰，平日里还真没那么紧忙。”
多雇一个人就要多开一份工钱，她节俭惯了，实在舍不得嫂子多花这个冤枉钱。
林冬月见她这么说，便也不再坚持。
这时，胡三快步走过来，指着靠窗的那张桌子说：“东家，那位客人想请您过去说几句话。”
林冬月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独自坐在那儿，衣着体面，料子瞧着就不一般。
这人是谁？她怎么不记得认识这人？
“要见我？”
胡三连忙补充：“那位客人连着来了三日了，他说咱家的‘金玉满堂’滋味绝妙，他想见见研制出这等美味的人。”
客人既然开了口，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林冬月整了整衣裳，起身朝那边走去。
那男子见林冬月过来，起身拱手：“这位便是林娘子？在下姓陈，在邻县做糕点生意。”
“陈老板客气了。”林冬月还礼，“可是有什么不妥？”
“恰恰相反。”陈老板笑道，“这金玉满堂色香味俱佳，陈某尝遍各地美食，还是头回尝到这般美味。”
他语气愈发恳切：“不瞒林娘子，陈某自幼便是个馋嘴的，最爱钻研各地美食。今日尝到娘子这般手艺，实在是相见恨晚。娘子既能研制出如此佳肴，想必也是同道中人。陈某冒昧，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能与娘子交个朋友？”
林冬月还没来得及回应，耳畔就传来“唰”的折扇开合声。她转头一看，钱子御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店，此刻正踱步到他们桌前。
他一个箭步上前，状似随意地站到林冬月身前，恰好挡住了陈老板投来的视线。
“许久不见，陈老板还是这么喜欢与妇人结交啊？”钱子御摇着折扇，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带着明显的讥诮。
陈老板顿时面露窘迫，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钱、钱公子说笑了……陈某只是觉得这‘金玉满堂’实在美味，这才......”
钱子御“啪”地合上折扇，用扇骨不轻不重地敲着掌心：“哦？陈老板是爱吃我们店里的吃食啊！这好办，咱们铺子没那些个交朋友才能买的规矩。”
林冬月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却也没作声。
陈老板脸色微沉，心里暗骂这纨绔子弟还是这般碍事！但面上依旧维持着礼数：“那陈某往后可要常来光顾了。”
他微微侧身，望向站在钱子御身后的林冬月，“只怕要叨扰林娘子了。”
林冬月颔首：“陈老板客气了，开门做生意，谈何叨扰。”
钱子御见陈老板还要开口，悄悄用脚尖碰了碰身后的喜旺。喜旺立刻会意，满脸堆笑地上前一步：
“陈老板您慢用，这薯条可得趁热吃，凉了味道就差远啦！”
见陈老板终于低头用餐，钱子御这才不紧不慢地摇着折扇，昂首挺胸地往角落的座位走去。
喜旺正要跟上，林冬月却轻轻拉住他。
她将人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那位陈老板是什么来路？我看你家公子好像对他特别警惕。”
喜旺偷眼瞄了眼自家公子，凑近小声说：“这陈老板是云糕坊的少东家，在邻县和咱们县都有好几家分号，就连清河镇也有一家。要说他的人品……小的倒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传闻。照理说，我家公子跟陈家向来没什么往来，更谈不上结仇，可公子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了……”
云糕坊？林冬月忽然想起，当初开铺子前，她原本是想跟云糕坊谈合作的，可惜那里的老掌柜非要买她的方子，合作没谈成。
她正要再细问，却见坐在角落的钱子御正一个劲儿地朝她使眼色，手里的折扇摇得跟风车似的。
林冬月走过去，钱子御立刻正襟危坐，“啪”地合上折扇，一本正经地说：“那姓陈的眼神飘忽，印堂发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见林冬月挑眉，他急忙补充：“本公子行走江湖多年，看人最准了！你瞧他刚才那副谄媚样，分明就是……就是……”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分明就是冲着咱们的炸薯条配方来的！”
说着说着，他的耳朵尖悄悄红了，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林冬月。
林冬月默然思索着“冲着炸薯条配方来”这句话，想起之前云糕坊老掌柜确实表露过这个意图，倒觉得钱子御最后这句说得在理。
钱子御见她迟迟不表态，急得用扇骨直敲掌心：“他...他家的糕点甜得发腻！我还听说他家最近生意惨淡，准是盯上咱家薯条的主意了！”
林冬月点点头：“钱公子英明，说得在理！”
钱子御“唰”地展开折扇，得意得眉毛都要飞起来：“那是自然！本公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他故意把扇子摇得呼呼作响，连带着额前的碎发都随风飘舞：“就姓陈的那点小心思，在本公子眼里就跟透明似的！”
......
云糕坊里，生意本就清淡，过了晌午更是门可罗雀，此刻铺子里空无一人。
“鑫来啊，你真要娶那寡妇做续弦？”陈大福皱着眉头，满脸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