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兰则堆起一脸过分的热情,拉着正要转身的孟芸搭话:“芸丫头别急着走嘛,看你成贵哥,就想尝尝你的手艺。你这孩子,又勤快又标致,婶子越看越喜欢……”
就在孟芸不知所措之际,林冬月已如一道屏障般隔开了她们。她面沉如水,手指看似轻巧地搭上刘秀兰的手腕,却暗含巧劲,迫使其吃痛松手。
“柜台那边还有客人排队呢,你先去帮胡三。”林冬月将孟芸护至身后,声音不大,却带着掌柜的威严。她转而直视刘秀兰,眼神锐利如刀,“二位既然是来吃东西的,就请慢用。若是有别的事,不妨直接跟我说。”
刘秀兰见林冬月这般态度,连一声“娘”都不肯叫,心头火起,正要发作——
不料林成贵竟“腾”地站起身来,指着林冬月厉声喝道:“林冬月!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敢这么跟我娘说话!”
他双目赤红,死死瞪着她,那眼神里除了愤怒,更有一股积压已久的怨气——若不是她当初不肯拿出银子,翠兰怎么会嫁给别人?这一切,都怪这个六亲不认的赔钱货!
刘秀兰见儿子情绪失控,生怕他坏事,赶忙扯住他的胳膊低声呵斥:“成贵!你做什么?快坐下!”
林成贵胸口剧烈起伏,双拳紧握,虽未再上前,却也不肯坐下。
这动静早已惊动了店里。胡三和孟芸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快步站到林冬月身侧,一脸警惕。
正当局面僵持不下,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敢在钱家的店里闹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喜旺不知何时已带着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立在店中,目光如炬,扫向剑拔弩张的角落。
喜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瞬间压下了店内的嘈杂。
他目光如电,直接略过林冬月,锁定在明显是外来闹事者的林家母子身上。
他带来的两名壮汉默不作声地上前半步,一左一右隐隐形成合围之势,虽未动手,但那迫人的气势已让林成贵的气焰矮了半截。
喜旺这才朝林冬月微微颔首:“林娘子,没受惊吧?东家吩咐了,但凡有在店里生事的,一律‘请’出去。”
他特意加重了“请”字,然后冷冷地扫向刘秀兰,“二位,是自个儿走,还是需要帮忙?”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刘秀兰脸色变得飞快,立刻对喜旺挤出殷勤的笑脸,“这位爷,您可千万别错怪了!我是冬月她亲娘,这是她亲哥!自家闺女开了店,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哪能来闹事呢?就是专程来捧个场!”
她这前倨后恭的态度,转变之快,让林冬月心头疑云顿生。
这太不寻常了!依照刘秀兰平日的性子,此刻早该顺势躺倒在地,哭天抢地地宣扬“不孝女开店忘了娘”的戏码了。如今却这般忍气吞声、通情达理……难道,钱家的名头真有这么骇人?还是说,她另有所图?
喜旺是何等精明之人,他见刘秀兰虽满脸堆笑,眼神却闪烁不定,又瞥见林冬月眉头紧锁,便知这“家事”绝不简单。
但既然对方已服软,他也不好再强硬插手,于是顺势对林冬月道:“原来如此。既然林掌柜家人是来捧场的,那自是最好。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林家母子,“店里有店里的规矩,还望二位客人莫要惊扰了其他贵客。”
这话说得客气,却带着警告。
刘秀兰连连点头:“晓得,晓得,我们一定守规矩。”
喜旺这才微微颔首,带着两名壮汉退到门口不远处。
林成贵今日本就不想来,现在又这么一闹,觉得丢尽了脸面,此刻如坐针毡,猛地站起身拉扯刘秀兰:“娘,咱们走吧!”
刘秀兰拗不过儿子,又心有不甘,忙不迭地一手端起几乎没动的薯条碗,一手抓起那杯果茶,作势便要跟着离开。
“等等!”林冬月一步上前,伸手拦在二人面前,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二位口口声声是来‘捧场’的,既是客人,自然没有用罢即走的道理。这份‘金玉满堂’二十五文,还请结清账目再走不迟。”
她说着,一只手伸到刘秀兰面前,掌心向上,姿态明确。
刘秀兰脸色瞬间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可瞥见门口那两道魁梧的身影,只得将骂声硬生生咽回肚里,支支吾吾道:“……哪有当娘的吃闺女几口东西,还要收钱的道理?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林冬月眉梢一挑, “这铺子更是我与钱家合伙的产业,账目分明。您要是吃白食,损的不是我一人,还有钱公子的利益。这后果,您可想清楚了?”
刘秀兰的脸色由铁青涨得通红,旋即又褪成煞白,端着碗的手因愤怒和心疼止不住地发抖。
二十五文钱!这够割上一斤上好的肥肉,全家能美美吃上几顿!就这点用土疙瘩炸出来的玩意儿,也配?
“谁稀罕这破东西!我们不要了!”林成贵觉得颜面尽失,不耐烦地高声喊道,只想尽快逃离这窘境。
他这话音刚落,旁边看热闹的食客便搭了腔,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咦?刚才不还说是来给闺女捧场的吗?怎么连份吃食都舍不得买?”
这话像一记耳光,扇得刘秀兰脸上火辣辣的。
她刚觉得儿子这主意不错,瞬间就被点醒——自己刚说出去的话,转眼就反悔,这老脸往哪儿搁?更要紧的是,若是让钱家人觉得他们林家小气寒酸、言而无信,因此看轻了他们,耽误了小四的前程,那才是因小失大!
想到这里,她心一横,牙一咬,几乎是吼着说道:“谁说不要了,不就二十五文钱吗?”
她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旧钱袋,手指在里面摸索了半天,才一枚一枚地数出二十五文钱,极其不情愿地、重重地拍在林冬月摊开的掌心里,仿佛每拍下一枚,都是在割她的肉。
付完钱,她拉起儿子就想走,一刻也不想多待。
“且慢!”林冬月再次出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林成贵彻底恼了:“钱也给了,你还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