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月哪能不明白孙氏的心思?这老妇人分明是惦记着家里的儿媳妇和奶娃娃,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讨要。她暗自好笑,心想要是换了村里其他脸皮厚的妇人,怕是早就主动讨要了。
她转身拿了个粗瓷碗,麻利地盛了冒尖的米饭,又舀了满满两大勺肉菜堆上去:“那您带些回去,就当是谢您借桌子又帮忙烧火的情分。”
孙婶子看着堆成小山的碗,笑得见牙不见眼,嘴上却还推辞:“这怎么好意思......”手却已经接过了碗,还特意用围裙角垫着,生怕洒了半点油水。
院里的工人们早就等不及了,筷子在碗边敲得叮当响。
老李头笑骂道:“都给我收着点!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林冬月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时,发现林小四还在角落里站着没走。
她走过去,故意提高声音道:“林小四,你也没帮忙干活,我若是留你吃饭,想必你肯定不好意思,毕竟林家有读书人,知道‘无功不受禄’。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林小四眼巴巴地望着满桌的肉菜,喉头滚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低着头慢慢往院外挪。
菜已上齐,每桌都摆着一大盆油亮亮的排骨烧蘑菇、一盆酱香四溢的五花肉炖野菜、一筲箕金黄酥脆的薯条,还有一盆翠生生的凉拌黄瓜。虽没有热汤,但每人面前都有一大碗沁凉的百香果柠檬冰糖水。
众人盯着桌上用盆装的肉菜和那金灿灿的薯条,眼睛都直了。
“这、这是啥玩意儿?”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指着薯条,鼻子一个劲儿地抽动,“金黄金黄的,闻着还有股花生香,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哩!”
“我知道!”旁边另一个汉子立马接话,“我婆娘前些日子来孟家送木薯,回来说过,这就是孟家在集市上卖的那个什么...什么条!听说要二十五文钱一份呢!”
“啥?就这玩意儿值二十五文?”络腮胡瞪圆了眼睛,“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你们尽盯着那素条子干啥?”另一个壮实汉子已经馋得直咽口水,“瞧瞧这排骨!油光水亮的,上面还挂着酱汁呢!”
“就是就是!还有这五花肉,肥瘦相间的,看着就馋人!”
“.......”
大白米饭冒着热气,在月光和油灯照耀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工人们捧着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好意思先动筷子。
直到孟老爹招呼大家开吃,二十多双筷子顿时如雨点般落向菜盆。
院子里正吃得热火朝天,而村里那些晚饭吃得早的人家,也三三两两地溜达到附近看热闹。
孟家低矮的篱笆院外渐渐聚了不少村民,隔着篱笆闻着里面飘出的肉香,一个个都不自觉地咽着口水。
就在这时,两个熟悉的身影各挎着个竹篮出现在院门口。
方向蓉和谢寡妇各自拉着自家孩子,在院门外打了个照面,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前后脚进了院子。
“哎呦,大伙儿吃得正香呢!”方向蓉嗓音嘹亮,径直朝孟家人那桌走去,“孟叔、孟婶儿,我来送木薯!”
谢寡妇紧随其后道:“我也来送木薯,今儿活多,来得晚了些。”她眼睛滴溜溜地往饭桌上瞟,“还收吧?”
孟大娘见状就要起身招呼,林冬月一把按住她的手腕:“娘,您坐着吃饭,我去应付。”
她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起身就去拿秤。
院外围观的村民们纷纷伸长脖子张望,都在琢磨这两个妇人带着孩子突然造访,能不能蹭上一口肉吃。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盘算,自己该找个什么由头进去凑个热闹。
林冬月冷眼瞧着,心里暗想这两人八成是来蹭饭的。不过她倒也不慌——想蹭饭?也得看她乐不乐意给!
两个熊孩子闻着肉香,眼巴巴地看着众人狼吞虎咽,馋得直咽口水,不自觉地就要往饭桌蹭去。
出人意料的是,谢寡妇和方向蓉竟同时出手,死死拽住了自家孩子。
林冬月眉头一挑——这倒稀奇了,平日里最是纵容孩子的两人,今日竟管束起自家崽子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称完木薯,将铜钱递给二人。
谢寡妇和方向蓉接过钱,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在院中踌躇起来。
“两位嫂子,还有别的事吗?”林冬月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还有点事......”两人异口同声,随即交换了个眼神。
突然,她们同时将自家孩子往前一推——
“季猎户!”谢寡妇嗓门洪亮,引得满院子的人都停下了筷子,“我家小虎最是仰慕您,想跟您学打猎,您看他身板结实,最适合跟您学打猎了!”
方向蓉不甘示弱,“季师傅,我家二宝也是,他也想跟您学打猎!”
两个熊孩子很配合地直接跪到了季宴池面前,直接叫了声:“师父!”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连咀嚼声都停了。
季宴池端着果茶碗的手僵在半空,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林冬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人是故意挑这人多的时候来,想借着众目睽睽之下逼季宴池就范!
她冷笑一声,正要开口替季宴池解围,却见他地一声将碗筷拍在桌上,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两位嫂子,季某说过了,不再收徒!”
两个妇人顿时僵在原地,显然没料到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季宴池还能拒绝得这般干脆。
方向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谢寡妇却眼珠一转,阴阳怪气地说道:“季猎户啊,您看您刚来咱们村安家,住着村里的房子,在村里的山上打猎...这受了村里的恩惠,也该帮衬帮衬村里人不是?”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季宴池既然占了村里的便宜,就该教她儿子打猎作为回报。
众人一听这话,有人点头觉得有理,有人皱眉觉得不妥,院里院外顿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老李头端着酒碗的手顿了顿,欲言又止;孟老爹则沉下了脸,手中的筷子捏得咯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