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房里传来刘秀兰虚弱的声音：“老头子...我...我实在是拉得没力气...”那气若游丝的模样，活像随时要咽气似的。
林成贵在后面直搓手：“娘这情况不对劲啊，要不我去请个郎中来看看？”
站在灶房门口的林小四心头猛地一跳，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请郎中？那她在粥里放毒蘑菇汁的事会不会被看出来啊？
她眼珠子转了转，赶紧扯着嗓子喊道：“我先煮点稀粥，给娘垫垫肚子，说不定就好了。”说着就往灶房里钻，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心里却直打鼓：如果不请郎中，娘就算怀疑那碗粥，也只会以为自己给她吃了碗馊粥，挨顿打饿一天也就过去了。可如果发现是她故意下料……
林小四手忙脚乱地往锅里舀水，心里七上八下的。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她小脸忽明忽暗。
茅房里，刘秀兰突然又哀嚎起来：“哎哟...我的老天爷啊...”
林成卓实在受不了这味儿，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林二宝也一溜烟跑开了。
林成贵却顾不得这熏人的气味，急得直搓手：“爹，娘这都折腾大半天了，要不还是去请郎中看看吧？”
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心里火烧火燎的——娘要是一直这样病着，谁去给他说林小四的亲事？翠兰家那边还等着聘礼呢！
“请什么郎中！”刘秀兰在茅房里突然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不就是拉个肚子吗？浪费那个钱！”
灶房里，林小四闻言手一抖，水瓢“咣当”一声掉进了锅里。她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院里，林成卓赶忙附和：“对对对，娘就是吃坏了肚子，喝了粥肯定就好，哪用得着花那冤枉钱请郎中。”他说着偷瞄父亲的神色。
林广田蹲在墙角，眉头拧成了疙瘩。请郎中确实要花钱，可万一……
“别...别请郎中了...”茅房里传来刘秀兰虚弱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窸窣声，“先...先喝粥试试...”
林成贵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娘都这个样子了，要是现在提亲事，爹非得抽他不可。
“林小四！”他突然扭头冲着灶房吼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焦躁，“你是属蜗牛的吗？粥还没好？想把娘活活折腾死是不是？”
“马、马上就好！”林小四慌忙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苗“噼啪”作响。她一边干活，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院里的动静，生怕刘秀兰改了主意。
又过了一会儿，茅房的草帘子被一只颤抖的手掀开，刘秀兰佝偻着腰从茅房挪了出来。她脸色蜡黄，嘴唇发白，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连站都站不稳。
林广田见状，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婆娘：“老婆子，你慢着点！”粗糙的大手刚碰到刘秀兰的胳膊，就感觉她整个人都在打颤。
等刘秀兰在堂屋的破藤椅上坐定，林小四端着粥碗轻手轻脚地走到刘秀兰跟前，双手捧着碗，声音细若游丝：娘...您趁热喝点粥吧...
刘秀兰抬起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目光落在碗里——白花花的米粥上飘着两片青菜。
她正难受得紧，这一看不要紧，她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好你个、你个败家精！谁、谁准你动老娘的细白米了？啊？”
这责骂声虽有气无力，可林小四却被吓得一哆嗦，碗里的粥差点洒出来。她慌忙解释：“娘，您这不是病着嘛...我想着...”
“你想？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想？”刘秀兰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蜡黄的脸上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那是留着过年待客的米！你个赔钱货也敢动？”说着就要抬手打人。
奈何她实在是虚弱，想要打人却是有心无力。
林广田连忙打圆场：“行了行了，孩子也是一片好心。”他粗糙的大手扶着碗沿，小心翼翼地把粥往刘秀兰嘴边送，“趁热喝点，身子要紧。”
刘秀兰勉强喝下半碗热粥，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她抹了把嘴，浑浊的眼珠突然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猛地扭头朝灶房方向厉声喝道：“林小四！给老娘滚出来！”她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不少，这声音明显比之前听着有力气了些。
话音未落，一阵钻心的绞痛突然袭来，疼得她弓着腰直抽冷气。她踉跄着要往茅房跑，可刚迈出两步，那疼痛又莫名其妙地消退了。
“娘...您叫我？”林小四从灶房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
刘秀兰重重坐回椅子上，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林小四：“小贱人，你给我老实交代！”她拍着桌子，震得剩下的半碗粥直晃荡，“今早是不是你在粥里动了手脚？早上喝的时候我就觉得那味儿怪怪的，喝完你盛的粥，没走出村子我就开始肚子疼！”
早上那个点儿，田间地头的人可不少，自己捂肚子捂腚眼的那副丑态怕是被不少人瞧见了。想到这，刘秀兰的脸更黑了。
“我没有！”林小四吓得直摇头，眼眶瞬间就红了，“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害娘啊！再说...再说今早二宝也喝了我舀的粥，他...他这不是好好的...”她说着，怯生生地指了指正在院子里玩泥巴林二宝。
刘秀兰斜眼瞥了瞥正在院子里撒欢的林二宝，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小崽子活蹦乱跳的，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她阴沉着脸，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小贱人说的倒也在理...”到底没再继续发作。
林小四低下头，暗暗松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林二宝没拉肚子了——今早天没亮，她就把那些毒蘑菇捣得稀烂，汁水全拌进了那个缺了角的粗瓷碗里。她太清楚刘秀兰的脾性了，这老婆子最疼孙子，肯定会把好碗留给二宝。
至于那蘑菇，她只听村里老人说过吃了会闹肚子，到底灵不灵验，她心里其实也没底。为此她还特意跟大嫂串通好，要是刘秀兰没反应，就让二宝假装走丢...
“等等！”林成贵突然一拍大腿，三角眼里闪着凶光，“好你个林小四！”他一把揪住妹妹的衣领，“你是不是不想嫁傻子，故意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