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被吓到了。
因为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血人。
血肉模糊的人。
上身的衣服只剩下布条,其他的地方都皮开肉绽。
而这个血人不是坐着或者躺在地上。
而是被一对巨大的琵琶勾勾着背后的肩胛骨,被吊在空中。
鲜红的血液,顺着脚尖不断地往下流。
地上,已经积了两摊血水。
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血人艰难地抬头。
安欣看到了一张脸。
脸上倒还是没有受伤的样子。
看来锦衣卫做事,还是秉承了一个原则,打人不打脸。
要是将脸打坏了,皇上想要召见,分辨不出来问题就大了。
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
哪怕是受了严刑逼供,在他抬头顾盼之际,依旧极有威势。
“换了个太监过来?”
“呵呵,锦衣卫就这点手段吗?”
“想要逼我承认通敌卖国,休息!”
“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要是叫一声求饶,我就不叫袁崇焕!”
袁崇焕怒目圆睁,身体摇晃,似乎要上前将安欣给捏碎。
只是肩甲处的巨大琵琶钩将他勾住,无法前行半步。
“哦,原来不是个太监,是个娘们啊!”
“什么时候锦衣卫里来了这么些个娘们。”
“也是,打仗的时候不见人,出来搞自己人就跳出来了,就是个娘们的做法。”
袁崇焕深吸一口气,似乎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作为大明朝的辽东督师,作为武艺登峰造艺的存在。
安欣的装扮,能骗过普通的锦衣卫,却骗不过袁崇焕。
要是在袁崇焕没有受伤,没有被严刑逼供的时候,恐怕只要一眼就能看穿安欣的女扮男装。
毕竟女子身上的阴气,与男子身上的气息是不一样的。
安欣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平稳自己的情绪。
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想到了袁崇焕被关押了,被隐匿了。
唯独没有想到袁崇焕会被这么巨大的琵琶钩给吊起来。
锦衣卫这么做,肯定不是自己这么选择的。
而是经过皇帝授意的。
崇祯对袁崇焕的恨意,竟然这么强烈。
哪怕是处死,也要他如此痛苦。
“袁督师,我不是锦衣卫。”
袁崇焕冷眼看向安欣,“不是锦衣卫?”
“莫非是青楼中的婊子?”
“哈哈哈,锦衣卫现在都干这种勾当了吗?”
“想要对老子用美人计?”
“我呸,就你这身板,就你这模样,这小土豆的样子,哈哈哈……”
安欣有些生气。
她费尽心思来救袁崇焕。
还冒着被崇祯砍头的风险,到处去寻找袁崇焕,就是不希望他死。
就是希望能将他救下来。
可是,一见面,他就攻击自己的长相,攻击自己的身板,可恶啊!
最可恶的是。
他竟然攻击自己是小土豆!
你才是大土豆。
你全家都吃土豆长大的!
安欣龇牙咧嘴,“我怎么了我?”
“我矮就矮点,又不吃你家米。”
“你白长了这么大个子,还不是被吊在这里。哼!”
在另外一间屋子里,崇祯正在喝茶,有一根管道通往这间屋子。
这根管道经过处理,可以听到下面的声音,下面却听不到上面屋子里的声音。
安欣和袁崇焕说话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到崇祯的耳朵里。
崇祯嘴角微抽。
呵,呆头鹅被人骂了。
骂得好。
嘿嘿,呆头鹅的反击还是很犀利的。
只不过,她是不是忘记了,她来锦衣卫诏狱是来干什么的?
是来吵架的,还是来探险的呢?
崇祯想起那一次安欣和袁贵妃干仗的情景。
这呆头鹅还是有些脾气的。
也不是一味的顺从。
在宫里,呆头鹅还是能够隐忍。
只不过,如果将她逼急了。
她是豁得出去的。
看来身高、身材,还是呆头鹅的心头痛啊。
王承恩见崇祯的神态,便低声说道,“皇上,袁崇焕武功高强,虽然用琵琶勾勾住了,可是功力犹在。”
“为了安全起见,要不请方公公去将他的一身武功废掉,然后再叫安欣去和她说。”
“要是伤了安欣,那就得不偿失了。”
袁崇焕可以死,毕竟皇上早就想杀他了。
安欣却不能受伤,更不能死。
能伺候好崇祯的,还真只有安欣一个人。
甚至为了安欣,皇上都还亲自陪着来锦衣卫的诏狱。
可见皇上对安欣的重视。
马祥麟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心里忍不住骂道。
太缺德了吧!
都将人给打成这样了,又勾起来,吊了大半天。
还要废掉武功,那不如直接弄死算了。
还能给个体面。
方正化开口说道,“皇上,王公公所说,倒也是一种法子。”
“只不过,现在将袁崇焕的武功废掉,他立马就会死。”
崇祯虽然练过一些功夫,可大多是强身健体的,远不如卢象升、袁崇焕、方正化他们这么高深。
“哦,这是为何呢?”
方正化解释道,“要是放在平时,废掉一个人的功力,就是让他当了一个普通人而已。”
“袁崇焕中了毒箭,一直靠自身内力压制住。这一次,身上还有数十处伤口。在诏狱中,还受了一些刑罚。此时废掉他的内力,不仅伤势难以控制,毒素立马会发作。估计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袁崇焕立马会死。”
崇祯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先瞧着吧。”
“内力而已,匹夫之勇。安欣既然自己想去见他,那就要承担这个风险。”
“嗯,怎么破口大骂起来了?”
众人竖起耳朵,听着管道里传来的声音。
没错,是骂起来了。
而且骂得还很凶。
袁崇焕被弄到诏狱中,本来就已存了赴死之心,被安欣顶了一句之后,他又说了一句,“锦衣卫就这水准?”
“想要用美人计,也找个水溜一点的,找这么个干瘪的小毛丫头,是想笑死我吗?”
“哪怕是随便找个粗野村姑,也比你要强得多。”
见袁崇焕越说越过分。
安欣气不打一处来来,顿时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
这袁崇焕,嘴太臭,说话太脏了。
说话太不当人了。
安欣已经被气昏了头,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袁崇焕,大声说道,“怪不得文武百官要上疏弹劾你,怪不得皇上要赐死你。就你这张嘴,活该!”
“老娘平胸怎么了?又不要去当奶娘,要那么大干什么?”
“倒是你袁崇焕,你这么大个一品大员,又瞎又蠢又倔,死了还会被人抽脊梁骨。”
袁崇焕一生好强,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侮辱过。
这比对他身体上的伤害要强百倍。
“你……老夫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你一个小丫头,竟然敢口出狂言,出言不逊。”
安欣“哼”了一声,“说你又瞎又蠢又倔你还不承认是吧?”
“那就让我告诉你,你就是一条倔驴一样的倔,十头驴都拉你不回。不说别的,孙阁老告诉过你多次,要你不要动毛文龙,作为你的策应就行。你倒好,二话不说就将他给砍了,你说你倔不倔?”
“我说你蠢,你见过历朝历代,哪里有打仗的时候,打了胜仗的官员,还没有论功行赏,就被偷偷抓起来的?关键还是主帅。你见过哪个主帅打了胜仗不知道朝廷要弄死他的没有?还幻想着领赏,还幻想着进城疗伤,这就是蠢!”
袁崇焕被骂得浑身颤抖,血流得更多了。
“你……”
安欣也上头了,她没有停止攻击。
“说你瞎,你是睁眼瞎!”
“我都说了我不是锦衣卫,我也不是青楼女子。”
“睁大你眼睛,竖起你的耳朵,听清楚了。”
“我,是湖广巡抚、五省总理、闯王杀手、大明扛纛者、逆行孤勇者、江湖人送外号卢阎王,卢象升的义妹,安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