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宽想到了一人,“卢大人,你说的是何可纲?”
卢象升点点头,“此人有勇有谋,袁大哥曾经向我推荐过他。”
袁崇焕手下四名大将最为有名,祖大寿,满桂,赵率教,还有一人就是何可纲。
满桂也是个性情中人,但因为脾气与袁崇焕不对付,后来被朝廷调到其他地方任总兵,现在正在领兵与皇太极血战。
这一次进京勤王,袁崇焕是领着赵率教前去的,留着祖大寿与何可纲镇守要塞,防止满清冲破其他防线。
现在京城之围未解,形势愈发严峻,袁崇焕必然会让祖大寿带兵前往助阵。
祖大寿是个猛人,与满清厮杀多年,经验丰富。
而留下来的人必然是何可纲。
何可纲是个武举人,一杆银枪使得风生水起。
袁崇焕听说他的名声,就将他招来,相谈甚欢,共创“守宁(远)为守(山海)关”之计,从此何可纲成为袁崇焕的左膀右臂,协助其开创关宁锦防线。
天启六年正月,努尔哈赤攻宁远,来势汹汹,时为袁崇焕麾下中军守备的何可纲与副总兵左辅、参将祖大寿力主“塞门死守之议”,袁崇焕采纳其议,取得宁远大捷。
何可纲在战斗中主要防城内有变,因功升都司佥书,赏银十两,管辽东中军游击事。五月,实授游击将军。
现在,何可纲军衔累升左军都督府右都督。
卢象升对何可纲印象如此深刻,那是因为袁崇焕对此人的评价:可纲仁而有勇,廉而能勤,事至善谋,其才不在我之下。
能让高傲的袁崇焕认为能和他旗鼓相当的人,自然是个非同凡响的人。
只是,袁崇焕领着赵率教去了北京城,祖大寿又领着兵马去增援。
何可纲在没有接到袁崇焕以及朝廷的指令下,会听从卢象升的命令,舍下宁远,冒险前往沈阳吗?
祖宽说道,“何可纲我是知道的,我还和他较量过,比了三十招。”
卢象升来了兴致,“哦,结果如何?”
祖宽挠了挠头,“两人不分胜负,握手言和。”
“可是家主说,那是何可纲手下留情,给了他几分面子,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才没有将我放倒。家主与他私下较量过,说如果真刀实枪的干,连家主都未必能敌。家主的武功我是知道的,我在他手下完全走不了三十招。”
“所以说,何可纲的武功深不可测。”
祖宽看了一眼卢象升,“或许,卢大人才能战胜他。”
“要不,寻个机会比试一下?”
卢象升轻轻摇头,“行军打仗,从来不是匹夫之勇。放在以前,我也喜欢与人比试,争强斗胜。尤其是我练成了麒麟臂之后,更是四处寻人比武,还打伤过好友。”
“可是领军之后,军中兄弟切磋,都是点到为止。因为我们知道,一旦上了战场,炮火轰鸣,漫天弓箭,还有那刀枪挥舞,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靠的还是士气,靠的还是装备,靠的还是战术。”
“我现在希望秦良玉、何可纲能配合我们的此次突击行动。”
让守关大将放弃自己的阵地,放弃去勤王,反而去冒险杀到敌方阵地,这是一种巨大的冒险。
甚至可以说,不可思议的行为。
祖宽说到,“现在满清还有兵马在宁远附近游走,无论是何可纲,还是秦良玉如何敢轻易放下关口要塞,出了长城,过宁远,前来与我们一同冒险呢?”
“他们是根据朝廷旨意镇守关口,我们连兵部的文书都没有,要是败了,他们可是连同身家性命都要丢的。”
卢象升摸着下巴,“是啊,守着山海关、宁远不被攻破,他们已经是大功一件了,要他们来和我们冒险,一起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的。”
“我也做好了他们不来的准备,如果他们不来,我们要是攻打沈阳不成功,真的要撤,就往他们两个方向撤。无论是秦良玉,何可纲,都不会像通化巡抚那样紧闭城门不出,也不放我们进去。”
说起通化之行,祖宽依旧气愤不已,“那不要脸的老东西,迟早让我碰上,非得给他一顿老拳不可。”
“卢大人,你真的准备打不过就撤?”
从石门驿站取胜,然后过龙井关,打到蒙古腹地。
祖宽和手下兄弟们就一条心跟着卢象升打到底了。
卢象升和他们做过动员,说皇太极领着所有兵马出去了,内部必定防御空虚,兵马不强。
所以他们才能顺利攻克了林丹汗的老家,希望能够一鼓作气打到盛京,挖了努尔哈赤的坟墓,让皇太极不得不撤兵。
为此,将士们都做好了准备,迎接那最光辉灿烂的时刻。
祖宽同样做好了准备,他是个不怕死的人。
只是怕死得窝囊,只怕死得不够壮烈。
他甚至做好了准备,哪怕是战死在沈阳,这辈子也值了!
可是今晚听到卢象升的话,他才明白过来,卢象升的谋划里面,并不只有孤军奋战,战死在沈阳这一条。
而是连后撤的路线都想好了。
那就意味着,卢象升想带着大家回去。
卢象升的手指在沈阳和山海关、宁远之间滑动,“宁远更近,利于接应。不过山海关离京城更近,利于我们回去包抄皇太极。”
“所以我想着,要是沈阳实在攻不下,我们就去山海关,借道回京。”
“祖兄,我带着兄弟们出来,是来围魏救赵的,是来将满清和蒙古搅乱的,而不是来送死的。我们培养这样一支兵马不容易,在以后,这里的每一个将士都回独当一面,都要带队伍的。因为他们有最成功的经验,他们有打赢满清、蒙古的实战经历,还有不畏强敌的信心。”
“现在据反馈的消息,皇太极在沈阳留下了十万兵马,他们以逸待劳,沈阳城池高大厚实,光凭我们是难以攻克的。我不会让兄弟们做无谓的牺牲。”
停顿了一下,卢象升的目光落在一处,“只不过,我们也不会就这样简单的离去,至少,我们要将沈阳周边打个稀巴烂,打出大明军队的气势来。”
“皇太极入关之后的所作所为,我们要加倍还给这些满清鞑子,我要让他们知道,不止大明百姓会痛,他们满清鞑子同样会痛。”
“我要让他们知道,不止满清可以进攻,我们大明同样可以进攻。以前的死守,变成了互有攻击,这样他们也不得不防守。这样一来,天下局势就会发生一点一点的倾斜。”
卢象升详细和祖宽说着自己的想法,说着长远的计划,甚至连手下将士未来的安排他都毫无保留地和祖宽说了。
祖宽是个武夫,是个粗人,可他也是个战士。
他就认一点,谁对他和兄弟们好,他就服从谁。
跟着谁能够打胜仗,他就死心塌地的支持谁。
两人说了大约一个时辰,祖宽觉得差不多了,因为卢象升这段时间白天作战,晚上研究战术,休息的时间很少,也是时候走了。
临走前,祖宽想起了一件事情,“卢大人,不是还抓了蒙古不少俘虏,里面有些女子颇有姿色,身体丰腴,是否要带过来给大人暖床?”
卢象升想起来了,他们从蒙古还抓了一些蒙古贵族,其中有些姿色不错的女子。
按照惯例,这些女子都会成为军中将领的女人。
当然,是按照身份、资历来进行分配。
一般情况下,都是最漂亮的女子,优先被主将挑选走。
然后各级官员再进行挑选。
当然,也有主将贪色的,一口气挑了好几个,留给兄弟们的就不多了。
还有一些主将,不喜欢漂亮的,却喜欢瘦的,或者喜欢丰腴的。
或者喜欢身体有特殊气味的,这就是个人喜好了。
总之,对待女俘虏,历来是如此处理的。
总比一刀杀了要强,实用。
卢象升看向祖宽,“祖兄,这些女子留着还有用,说不定以后要和林丹汗交换人质,谈判所用,现在不要去动她们。”
“就叫人好生看管着,不要糟蹋,也不要虐待她们。”
停顿了一下,卢象升又说道,“如果这些女子当中,有人愿意主动嫁给兄弟们,那就另说了。”
“目前,我这里不需要。”
祖宽知道卢象升虽然身体强壮,可是一心扑在国事上,对于女人并没有多么的热衷,也就不好再劝了。
因为明日还要行军,祖宽担心卢象升没有得到休息,就告退了。
夜深人静,卢象升还是睡不着。
看了一会地图,又想了许多对策。
有些对策能够用得上,还有些对策需要在实战中去验证。
也不知道秦良玉、何可纲会不会答应冒险出击,要是自己撤兵的时候,他们又会不会接应?
许多事情,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卢象升躺在床上,从胸口处拿出一张信纸,看着上面有些幼稚的字,漆黑如墨的眼眸浮现出一丝笑意。
“……兄长在外领兵,当树立绝对权威、绝对核心,方能上下一体,同仇敌忾……”
“……皇太极乃雄才大略之人,乱世之枭雄,治世之能人,兄长兵马初成,如无把握,可避其锋芒。如要取胜,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反其道而行之……”
“……如事有不成,当先谋后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天生兄材必有用,万不能意气用事,热血上头……”
卢象升将信放在胸口处,嘴角一扯。
自己这个义妹,点子还不少。
是个有趣的人。
在这个乱世当中,有趣的人越发少了,能寻到一个是极为难得的。
正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寻。
卢象升将信折好,又放入内袋中,摘下腰间的香囊,放在鼻子处闻了闻。
淡淡的清香。
看着那香囊上的一头象,卢象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眼睛秀气小宫女的模样。
小宫女在油灯前,一针一线有些笨拙地缝着香囊,努力将象鼻子缝得又粗又从长。
和这样一个有趣的人在一起,应该更有趣吧!
十四岁,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了。
那么,我的妹妹安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