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知道,崇祯所说的这位老师,并不是崇祯的真正的老师。
崇祯的真正的老师有三位。
其中一位是文震孟?,这位天启二年状元,为人严谨。
为崇祯日讲官时,以严正着称,崇祯的坐姿不端正都被他严词指正,可见文震孟?的耿直。
另外两位老师就是孔贞运、林正亨。
只不过这三位,都有官身,算不得从一而终的授业恩师。
崇祯最喜欢的老师,最崇敬的老师,其实是他的兄长朱由校的帝师孙承宗。
孙承宗在万历三十二年时考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又升中允,历任谕德、洗马。
明熹宗天启元年,以左庶子充日讲官,进少詹事,正式成为朱由校的老师。
天启二年,孙承宗拜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自请督师山海关外。
这位老先生汰逃将,肃军纪,在关外四年,前后收复大城九,堡四十五,练兵十一万,拓地四百里,开屯田五千顷,岁入十五万。
天启五年,因柳河之役失败,受魏忠贤党排挤而求归。
崇祯之所以认孙承宗为老师,那是因为明熹宗朱由校对自己这个弟弟很好,经常喊他一起来听孙承宗讲学。
后来虽然孙承宗职位越来越高,尤其是自请督师山海关后,常年在外带兵,与崇祯见面极少。
可是在崇祯幼小的心灵里,已经刻下了深刻的印象。
每当听到山海关传来的消息,他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没错,孙承宗并不是一般的文人,他虽然饱读诗书,可是他相貌奇伟,胡须张开像戟一样,属于不怒自威的类型。
或许,这也是崇祯对孙承宗心中充满敬畏的原因之一。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师者,顶天立地,匡扶大明也。
这也是崇祯认孙承宗当老师的根本原因。
除了这个原因,自然还有安欣绞尽脑汁才记得的那几个大明忠臣之一。
孙承宗就是其中的忠臣首脑。
或许安欣不记得孙承宗是做了什么,却记得孙承宗是怎么死的。
因为历史老师讲到明末忠烈的时候,对孙承宗是带有感情的。
说是兵败之后,两名清兵把孙承宗押至城南三里的圈头桥老营,清将称他为“孙宰相”,并请他入上座。
孙承宗却大骂清将,说:“臊狗奴,胡不速杀我?”
一名清将说:“北朝识好人,待士厚。相公胡不归北朝,辅佐大业,而徒为南朝死?”
孙承宗继续骂道:“我天朝大臣,城亡与亡,死耳!无多言。”
另一名清将又说:“不降,胡不出金银赎死?”
孙承宗又骂道:“臊狗奴,真无耳者。尚不知天朝有没金银之孙阁老耶?”
明朝降将孔有德亲自述说自己归顺清朝的心路历程。
孙承宗说:“今日说此无益,但速杀我!”清
军将领见劝降无望,便在地上铺了一片苇席。
孙承宗向北面的京城遥拜后,厉声吩咐清兵取一白绫,从容自缢,壮烈殉国!
只是在崇祯派人去接孙承宗的时候,安欣已经回去休息了。
作为牛马,终究还是不能压榨得太厉害。
否则的话,容易夭折。
韭菜,还是要慢慢割,才能长久。
安欣回到宫女们居住的狭窄院落,气氛比往日更加压抑。
几个相熟又陌生的宫女看到她回来,眼神都有些闪烁,欲言又止。
相熟是已经在一个屋子里同住几天了。
陌生是这几个宫女不再是以前的梅花、兰花两人。
这两人已经被指派到其他宫里干活去了。
至于为什么派走,安欣也不知道原因,哪怕是遇到了苏嬷嬷,安欣也没有多问。
在这个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少说话,多做事,才是保命的王道。
安欣坐了一会,便准备睡下了。
这时,一个年纪稍长,平日里对安欣还算照顾的宫女刘燕凑近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担忧问道:“安欣,今日……陛下在朝堂上发了好大的火,还杀了人,听说是因为陕西和江北的事?你在御前伺候,没被牵连吧?”
安欣心中一凛,知道前朝的消息已经以某种方式传到了后宫。
她连忙低下头,做出惶恐的样子:“姐姐说哪里话,奴婢只是奉茶,什么都不知道。”
刘燕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声音更低了:“你小心些。我听说……坤宁宫和皇后娘娘那边,还有一些嫔妃,都派人打听过陛下近日的饮食起居,还特意问了御前伺候的人……尤其是,你。”
安欣的心猛地一沉。
坤宁宫,那自然是袁贵妃了。
周皇后?
她派人来打听做什么?
这后宫都归皇后管,她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还有哪位嫔妃?
是因为皇帝近日的变化,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还是因为自己这个突然被调到御前的小宫女,显得太过扎眼?
【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在这深宫之中,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多谢姐姐提醒。”
她低声说道,心中已警铃大作。
夜晚,躺在冰冷坚硬的通铺上,安欣辗转反侧。窗外,残月的清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她想起了现代社会的车水马龙,想起了父母朋友,那一切如今遥远得像一场梦。然后,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乾清宫,飘回了那个在烛光下批阅奏章到深夜的年轻皇帝。
他的勤奋,他的挣扎,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孤独,以及今日在朝堂上那破釜沉舟般的锐气……都一点点地在她心中勾勒出一个远比历史书上更鲜活、更复杂的形象。
又有一个身影浮现出来。
高大,白净,浅浅的笑容,让人陶醉。
让人沉沦,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他在那边怎么样了?
朝廷这边不断有人在朝他开炮,也不知道皇帝能顶住多长的时间。
自己的那些建议,他可听进去了。
那道美丽的彩虹,在深夜,终究化成了那皎洁的月光。
该死的白月光啊!
你为什么这么纯净,又离我这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