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发改委地区经济处处长赵立民翻看着沈墨带来的材料,眉头越皱越紧。他不是没见识过地方上跑部钱进的阵仗,但像清河这样,带着被市级层面明确卡住的项目,直接绕开分管副市长来省里寻求支持的,着实少见。
“沈主任,你这……”赵立民放下材料,斟酌着用词,“智慧交通平台、老旧小区微更新,这些确实是好项目,也符合省里的政策导向。但按程序,需要市财政先出具配套资金承诺函,省里的专项转移支付才能启动啊。”
沈墨将另一份文件推过去:“赵处,程序我们懂。这是清河市委督察室关于相关项目必要性及资金受阻情况的说明,周明远书记亲自批示‘请有关部门研究支持’。”
赵立民眼皮一跳。市委督察室的文件,加上市委书记的批示,这分量就不同了。这意味着沈墨不是私下求助,而是代表了清河市委的部分意志,至少是获得了周明远的默许。他瞬间明白了沈墨的策略——用上级党委的权威,来反制分管行政领导的刁难。
“我研究一下。”赵立民的态度谨慎了许多,“不过沈主任,省里的资金也紧张,很多项目都在排队。”
“我明白。”沈墨点头,“我们不是来要饭的。这几个项目,都有详实的可行性论证和明确的绩效目标。尤其是智慧交通平台,一旦建成,其数据模型和优化算法可以在全省类似城市复制推广,这是具有试点和示范意义的。我们愿意作为省级试点来承接。”
试点?赵立民心思活络起来。如果能打造一个成功的省级样板,对他的仕途也是加分项。他重新拿起那份智慧交通的方案,仔细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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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清河市市长办公室。
姜云帆将一份文件放在市长面前,语气沉痛:“市长,沈墨同志这样绕过市里直接去省里申请资金,影响很不好啊。这让省里怎么看我们清河的班子?团结还要不要了?规矩还要不要了?”
市长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沈墨和姜云帆的争斗,他心知肚明。从内心讲,他欣赏沈墨干事的能力,但也忌惮姜云帆背后的关系网。
“云帆啊,沈墨同志也是为了工作。这几个项目,周书记也是点了头的。”市长试图和稀泥。
“书记点头是支持项目,但不是支持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姜云帆加重了语气,“如果都像他这样,遇到困难就往上捅,那我们市一级政府的权威在哪里?我这个分管财政的副市长,还怎么开展工作?”
他见市长沉默,趁热打铁:“我的意见是,就算省里批了钱,这笔专项资金的监管和使用,也必须由市里统一把控,不能让他沈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否则,开了这个口子,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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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沈墨刚从省发改委大楼出来,就接到了顾晓梦的电话。
“省金控这边,有个‘绿色创新产业引导基金’,你们那个清洁能源项目,可以试着申报一下。虽然不能完全替代财政资金,但能解决一部分,关键是审批流程独立,不受地方财政制约。”
“太好了,这是个突破口。”沈墨精神一振,“具体要求发我,我马上让人准备材料。”
“还有,”顾晓梦顿了顿,“姜云帆今天去找了市长,强调专项资金必须由市里统管。你要有心理准备,就算钱从省里要来了,怎么用,还有一关。”
“预料之中。”沈墨看着省城华灯初上的街道,目光冷静,“他卡不住源头,就会想方设法卡住出口。没关系,一步步来。”
挂了电话,沈墨没有立刻返回清河。他约见了省交通厅的一位老同学,又拜访了省住建厅的一位资深专家。他不仅仅是在为这几个被卡的项目寻找资金,更是在编织一张资源网络,将清河的发展与省级层面的战略更紧密地捆绑起来。他要让姜云帆意识到,冻结市一级的资金,并不能困死他,反而可能将他推向更广阔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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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赵立民处长带着初步意见向分管副主任汇报。
“主任,清河市这几个项目,质量确实不错,尤其是智慧交通平台,有全省推广的潜力。他们市委也出了支持文件。现在他们市里内部有些协调问题,我们省里如果这个时候支持一下,既能解决问题,也能树立一个支持地方改革的导向……”
副主任听完汇报,沉吟片刻:“既然有推广价值,市委也支持,那就按程序走专家论证吧。如果论证通过,可以考虑从‘数字经济试点专项’里解决一部分。”
消息传回清河,姜云帆在办公室里摔了杯子。他没想到沈墨的动作这么快,路子这么野,竟然真的在短时间内撬动了省里的资源。
秘书小心翼翼地问:“市长,省里如果真的批了钱,我们……”
姜云帆脸色阴沉:“批了又如何?项目还在清河的地面上!招投标、施工许可、竣工验收……哪个环节能离得开市里的管理?他沈墨想靠省里压我?我倒要看看,这钱他能不能顺顺当当地花出去!”
他抓起电话,打给审计局局长:“老刘,提前介入一下发改委那几个申请省专项资金的项目,重点是核查他们的预算编制有没有水分,程序是否规范。对,现在就开始,防患于未然。”
放下电话,姜云帆走到窗边,看着发改委大楼的方向。第一回合,他没能按住沈墨。但这第二回合,才刚刚开始。资金的争夺,从来不只是钱的问题,而是权力的拉锯。他要在每一个环节,让沈墨寸步难行。
沈墨在返回清河的高速公路上,接到了秦衡的电话。
“省里那边有眉目了?不错。”秦衡的声音带着赞许,“但你要清楚,要到钱只是开始。姜云帆绝不会让你轻易把这笔钱转化成政绩。下一步,他会在执行层面给你设置更多障碍。”
“我知道,老师。”沈墨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所以,我准备了一份‘阳光操作手册’。”
“哦?”
“所有省拨专项资金的使用流程、标准、决策记录,全部在发改委内部网站和市政府指定的信息公开平台上同步公示,接受全社会监督。他如果想在暗处做手脚,我就把一切都摆在明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秦衡一声低笑:“好!以正合,以奇胜。你这招,是阳谋。就看谁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拦路了。”
车子驶入清河市区,灯火璀璨。沈墨知道,他带回来的不仅仅是资金的可能,更是一把双刃剑。它划开了困局,也必将引来更激烈的反扑。下一场较量,将在聚光灯下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