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没有等待。在获得秦衡默许的第二天，一场原本寻常的县政府月度经济运行分析会，成了他与薛伟正面交锋的战场。
会议按流程进行，各部门汇报情况。当轮到发改局时，沈墨没有局限于常规的经济数据解读，而是在汇报结尾，话锋陡然一转。
“在优化营商环境、激发市场活力方面，我们还面临一些隐性的障碍。”沈墨声音平稳，目光却锐利地看向主位的薛伟，“例如，近期我县一家依法注册、致力于为基层群众提供公益法律服务的机构，接连遭遇多个部门以‘莫须有’的理由进行轮番检查，甚至受到网络水军的恶意诽谤和人身威胁。经初步核实，部分网络攻击的源头，指向县属重点企业——城投公司的办公网络。”
会场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与会人员的目光，都在沈墨和薛伟之间来回逡巡。谁都没想到，沈墨会在这个场合，以如此直接的方式，捅破这层窗户纸！
薛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他猛地将手中的钢笔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沈墨同志！”薛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打断了沈墨的话，“你现在是在开经济运行分析会！不是让你在这里散布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更不是让你借题发挥，攻击县里的重点企业！城投公司为玉泉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容不得你在这里信口污蔑！”
“薛县长，我并非散布小道消息。”沈墨毫不退缩，迎着他愤怒的目光，“我所说的一切，都有据可查。联合检查的记录、网络攻击的Ip溯源报告，都可以随时调阅。我提及此事，正是因为这与营商环境息息相关！如果连一个依法行事的公益机构都无法得到公正对待，甚至被权力肆意打压，我们又如何取信于民？如何吸引真正的投资者？这难道不是影响玉泉经济健康运行的‘隐性障碍’吗？”
他将具体事件拔高到了营商环境和发展大局的层面。
“你这是强词夺理！”薛伟气得脸色发青，手指几乎要点到沈墨面前，“打着公益的旗号，就能无法无天了吗？接受政府部门的正常监督，就是权力打压了？沈墨，你不要以为在省城学了几天，就可以回来指手画脚，不把县里的决策放在眼里！”
“我尊重县里的每一项决策，包括常委会通过的、关于大力发展数字经济的决议。”沈墨的语气依旧冷静，但措辞愈发犀利，“但我更尊重事实和法律。公益法律服务，是法治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化解基层矛盾、促进社会和谐的有效途径。无端对其进行打压，不仅于法无据，更是在破坏我们玉泉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是在阻碍更深层次的改革！”
“阻碍改革？！”薛伟仿佛被这个词刺痛，猛地站起身，声色俱厉，“沈墨！你太狂妄了！玉泉的改革，还轮不到你来定义！我看是你自己被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冲昏了头脑，到处制造矛盾，破坏团结！”
“制造矛盾的，不是指出问题的人，而是问题本身！”沈墨也提高了声调，寸步不让，“掩盖问题，打压异见，只会让矛盾在暗处发酵，最终酿成更大的苦果。玉泉要发展，就必须正视这些问题，就必须打破那些阻碍生产要素自由流动、阻碍社会公平正义的‘隐形壁垒’！这，才是真正符合玉泉长远利益的改革！”
两人剑拔弩张，会议室内空气凝固，其他参会者噤若寒蝉。这是玉泉官场近年来罕有的公开、激烈的正面冲突。
“够了！”主持会议的县长不得不强行介入，敲打桌面，“这里是县政府会议，不是辩论场！有问题按程序反映，有争议会后沟通！都注意影响！”
争吵暂时被压下，但裂痕已公开化。
薛伟胸口剧烈起伏，狠狠地瞪着沈墨，眼神冰冷如刀。
沈墨面无表情地坐回位置，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薛伟之间已再无转圜余地。
会议在极其尴尬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沈墨刚走出会议室，手机震动，是许半夏发来的信息，内容简短却惊心：
“跟踪我的人，刚才试图制造一起‘意外’车祸。”
对方的反扑，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