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法律服务工作站,卷宗铺满了整张会议桌。许半夏摘下眼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再次落在那份银行流水记录上。一个微小的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宏图建设在张成被带走的当天,向一个个人账户转账了五十万元。
收款人名叫赵志强,这个名字在案卷中出现过,是所谓的“围标串标”的举报人。
“找到突破口了。”许半夏立即拨通助理的电话,“我要这个赵志强的全部资料,包括他最近三个月的通讯记录。”
天亮时分,资料陆续传来。赵志强是宏图建设的前员工,三个月前因“严重违纪”被开除。但奇怪的是,被开除后他立即全款买了一辆二十多万的车。
许半夏调出赵志强的社保记录,发现他被开除后就没有新的就业记录。那买车的钱从哪来?
“查他妻子的账户。”许半夏对助理说。
结果令人震惊:赵志强妻子的账户在近三个月收到多笔来自不同公司的汇款,总额超过八十万。而这些公司,都与城投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与此同时,技术团队对那段关键录音的鉴定也有了新发现。音频专家在录音背景音中分离出一个微弱但持续的声音——空调室外机的运转声。
“这个型号的空调只在宏图建设的会议室安装过。”助理汇报,“而且根据电力公司的记录,那天该楼层的空调从早上八点开到晚上十点。”
这与张成秘书的证词完全吻合:那场饭局是在晚上七点,地点在酒店包间,根本不可能有会议室空调的背景音。
许半夏立即将这些发现整理成法律意见书。在撰写过程中,她注意到一个更深的疑点:赵志强的举报材料中,对投标细节的描述过于专业,不像一个被开除的员工能掌握的信息。
她让技术团队分析举报材料的电子版本。结果发现,文档的创建者信息显示为“宏图建设招标办”。
“举报材料是他们自己伪造的!”助理惊呼。
许半夏却皱起眉头:“太明显了。对手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让团队继续深挖,果然在文档元数据里发现了更隐蔽的信息——这份文档最初是在住建局的一台电脑上创建的。
这意味着,有内部人员参与了构陷。
下午,许半夏带着全套材料去见省调查组的负责人。这位老纪检干部仔细阅读了每一份证据,最后长叹一声:
“许律师,你的工作很细致。但是……”他指了指桌上的另一摞文件,“这边也有‘确凿证据’。”
他推过一份鉴定报告,显示在张成公司的电脑里发现了与举报材料完全相同的投标文件。
“这不可能!”许半夏脱口而出,“张总的公司根本就没投那个标!”
“技术鉴定显示,文件创建时间是在投标截止日前一天。”
许半夏立即要求重新鉴定。在她的坚持下,调查组同意请省公安厅的专家介入。
等待结果的时间里,许半夏又发现了一个关键线索:赵志强在作证前一周,他的儿子被一所重点中学特招入学,而该校的董事会里,有何明的名字。
她立即约见赵志强。见面地点选在一个嘈杂的商场咖啡厅,这是她的策略——公共场所能让证人更有安全感。
赵志强来了,眼神躲闪,不停地搓着手。
“赵先生,作伪证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许半夏开门见山,“而且,利用未成年人进行交易,罪加一等。”
赵志强的脸色瞬间惨白:“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儿子是怎么被特招的?你妻子的账户为什么突然多出八十万?你为什么要伪造举报材料?”
一连串的问题让赵志强浑身发抖。他突然站起来想走,却被许半夏按住了手。
“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等公安厅的鉴定结果出来,就晚了。”
赵志强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脸:“他们答应给我儿子解决上学,还答应给我老婆安排工作……我,我没办法啊!”
“他们是谁?”
赵志强刚要开口,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大变,抓起包就往外跑:“我不能说!他们会杀了我全家的!”
许半夏立即通知沈墨:“证人受到威胁,需要保护。”
当晚,公安厅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张成公司电脑里的所谓“投标文件”,创建时间被人为修改过,实际创建时间是在投标结束后。
这是一个决定性的突破。
但就在许半夏准备向调查组提交新证据时,工作站突然断电。黑暗中,她听见有人闯入的声音。
“资料!”她对助理大喊,“保护好硬盘!”
混乱中,一个黑影冲向存放证据的保险柜。许半夏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在拉扯中,她感觉手臂一阵剧痛。
保安闻讯赶来时,闯入者已经逃走。保险柜完好无损,但许半夏的手臂被划了一道深口子。
“他们狗急跳墙了。”她忍着痛对赶来的沈墨说,“这说明我们找对方向了。”
沈墨看着她流血的手臂,眼神复杂:“你可以退出的。”
“现在退出,就前功尽弃了。”许半夏勉强笑了笑,“别忘了,我也是玉泉人。”
她简单包扎后,继续整理材料。在查看监控录像时,她发现闯入者手腕上有个明显的月牙形疤痕。
“是姜云海的司机。”她立即识别出来。
所有的证据链终于完整了。
凌晨,许半夏将全部材料打包发送给省检察院的熟人。在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她累得几乎睁不开眼。
但她知道,这场战役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