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物流中心的规划方案报送市自然资源局的第七天,沈墨接到了规划处处长的电话。处长语气为难:
“沈助理,滩涂地的权属有点问题。其中五十亩地,登记在‘清河永业有限公司’名下。”
顾晓梦立即调取企业信息。当法人代表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时,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姜云帆的堂弟姜云海。
“巧合吗?”顾晓梦轻声问。
沈墨没有回答。他想起姜云帆在得知物流中心选址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土地权属问题像一道突然落下的闸门,将项目死死卡住。根据规定,只要有争议地块,整个项目的审批就要暂停。
沈墨让顾晓梦深入调查。结果显示,这块地是十五年前由姜云海以极低价格从区县资产公司购得,此后一直闲置。更蹊跷的是,土地证上的用途标注是“农业用地”,与周边滩涂地的“未利用地”性质明显不同。
“需要找姜秘书长沟通吗?”顾晓梦问。
“暂时不要。”沈墨沉思片刻,“先走正常程序,要求自然资源局依法认定土地性质。”
三天后,认定结果出来:该地块确实属于未利用地,当年的土地转让存在程序瑕疵。但问题在于,姜云海手握合法的土地证,要走司法程序撤销需要时间。
而物流中心项目,最缺的就是时间。
郑国涛从临港打来电话,语气焦急:“老沈,听说项目卡在土地问题上了?城投那边已经在接触姜云海,开价很高。”
这个消息让沈墨意识到,何明再次抢占了先机。
当晚,沈墨带着完整资料来到姜云帆办公室。这位市委副秘书长正在练书法,见他进来,不慌不忙地写完最后一个字。
“沈助理是为滩涂地的事而来?”姜云帆放下毛笔,语气平和。
“希望姜秘书长能做做工作。物流中心是协作带的重点项目。”
姜云帆慢条斯理地洗着毛笔:“云海那块地,是他合法购买的。虽然程序上有些瑕疵,但毕竟有证在手。”
他抬头看向沈墨:“要不,让产业基金按市场价收购?我可以劝他适当让步。”
这个提议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沈墨知道,一旦开口子,后续的拆迁补偿将永无止境。
“基金有严格的投资标准。”沈墨婉拒,“而且,这块地的性质认定已经明确。”
姜云帆的笑容淡去:“那就只能走程序了。不过沈助理,司法程序耗时耗力,物流中心等得起吗?”
谈话陷入僵局。离开市委大楼时,沈墨在停车场遇见何明。他正靠在车前打电话,见到沈墨,立即挂断电话迎上来。
“沈助理,听说物流中心遇到点麻烦?”何明语气关切,“城投可以帮忙协调。姜云海是我大学同学,应该会给这个面子。”
“不劳何总费心。”
“别见外嘛。”何明压低声音,“其实有个更好的方案——物流中心往南移一公里,就能避开争议地块。虽然位置差了点,但能节省很多麻烦。”
这个建议看似贴心,实则是要把物流中心移到更偏僻的位置。沈墨没有接话,径直上车离开。
回到办公室,沈墨调出滩涂地的卫星图。姜云海那块地正好在规划的核心区,就像棋盘上的天元,避无可避。
顾晓梦推门进来,带来一个意外消息:“我查到当年负责这块地转让的经办人,现在在审计局工作。”
“能接触吗?”
“已经退休了。但,”顾晓梦顿了顿,“他的儿子在精工齿轮工作。”
线索开始连接。沈墨立即让许半夏以法律服务站的名义,约谈这位退休干部。
深夜,沈墨独自研究土地档案。泛黄的纸张上,当年的转让记录确实存在多处不合规之处。但在那个监管不严的年代,这样的问题比比皆是。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土地本身,而在于它成了博弈的筹码。
许半夏来电汇报:“老同志很配合,提供了当年的会议记录。当时确实有人施压要求尽快办理转让。”
“有证据吗?”
“只有旁证。但他记得,施压的人是时任区长的秘书。”
沈墨查了查,那位秘书后来升至市里,如今正在姜云帆分管的部门工作。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方向,但都缺少决定性证据。
凌晨时分,沈墨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远处的滩涂地隐没在夜色中,但那块五十亩的土地,却像一根刺,扎在协作带的咽喉。
他知道,解决这个问题需要非常手段。但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既解决问题,又不违背原则?
桌上的军用水壶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壶底的弹痕仿佛在提醒他:有些仗,必须打;有些关,必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