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心中一凛,不敢多问,连忙应声而去。
不多时,刘执事和一名看起来有些紧张、眼神闪烁的年轻弟子(赵师弟)被引了进来。
柳媚儿慵懒地靠在铺着软缎的躺椅上,指尖把玩着一缕秀发,看也没看他们,直接开门见山:“刘姨,赵师弟,此次炉鼎大比,有劳二位,替我‘关照’一个人。”
刘执事满脸堆笑,立刻接口:“师侄说的哪里话,有事尽管吩咐便是。不知是要‘关照’哪一位弟子?”
柳媚儿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琉璃。”
赵师弟身体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柳媚儿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
“规则你们都听到了。那贱人似乎也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我不想在后面的比试中看到她,免得碍眼。”
她终于抬眼,目光冰冷地扫过两人。
“抽签的时候,想想办法,让她前几轮,就遇到些‘硬茬子’。比如……那个练铁掌功的李魁?或者,擅长用毒针的蝎娘子?让她早早出局,好好‘休息’一下。”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第一轮,第二轮,还是得安排别的人,试探一下她。”
“至于之后是死是活……就看她的造化了。”
说完,柳眉儿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哼,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这个贱人,找个顶好的主人!
赵师弟额头渗出冷汗,声音有些发干。
“柳师姐……这……抽签作弊,万一被刑堂的师兄发现……”
“发现?”柳媚儿嗤笑一声,甩手扔出一个沉甸甸的灵石袋,落在赵师弟脚边。
“能发现什么?只是运气不好罢了。一点辛苦费,赵师弟拿着喝茶。”
“事成之后,刘姨那边,我另有酬谢。”
刘执事见状,赶紧用脚碰了碰赵师弟,脸上堆笑。
“还不快谢谢柳师姐栽培!师侄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们身上,定会办得妥妥当当,保证那丫头‘运气’差到极点!”
赵师弟看着地上的灵石袋,咬了咬牙,最终弯腰捡起,低声道:“……多谢师姐,师弟……明白该怎么做了。”
“很好。”柳媚儿满意地挥挥手,“去吧,做得干净点。”
两人躬身退下。
柳媚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狠毒的快意。
“琉璃,擂台之上,刀剑无眼,你可要……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大礼’。”
……
另一边,琉璃已回到杂物房。她关紧门窗,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外面世界的喧嚣与疯狂仿佛被隔绝开来。
她缓缓摊开手掌,掌心是被指甲掐出的深深血痕。
“云雾秘境……脱离炉鼎身份……”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当然,她也清楚,演武场上,柳媚儿看过来的眼神!
那女人绝不会让她顺利参赛,更别提取得名次!
前路必然是陷阱重重,杀机四伏!
但是——
琉璃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柳媚儿,你千方百计想阻我、毁我!但这奖励,我琉璃——要定了!”
“擂台见真章吧!看是你安排的‘硬茬子’碾碎我,还是我……踏着他们,拿到我应得的东西!”
……
渐渐地,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风中带着山雨欲来的潮湿气息。
炉鼎大比前三日,喧闹的期待与紧张的躁动如同无形波纹,彻底席卷了整个合欢宗杂役区。
杂物房内,却异样地陷入一种极致的宁静。
琉璃盘膝坐在简陋的床铺上,双目微阖,周身灵力如温顺的溪流,缓缓流淌,圆融通透。
她已结束了所有剧烈修炼,将身心调整至巅峰状态,此刻正进行着最后的战术推演。
她睁开眼,眸中清冷如寒潭,不见丝毫波澜。
目光扫过屋内,一件件“装备”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修为,炼气四层中期,灵力经玉佩日夜滋养,精纯凝练,远胜同阶。”
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点,模拟着灵力运转:“《基础炼体诀》小成,肉身强度、力量、耐力皆有提升,硬抗普通攻击应无大碍,关键时或可出其不意。”
她的视线落在靴筒处,那里藏着玄铁匕首。
“匕首,奇兵。须近身方能发挥最大威力。配合‘神行符’瞬间爆发接近,攻其不备。”
她又摸了摸怀中贴身存放的一大把符篆。
“神行符、锐金符、爆炎符,一品低阶的可以随意用,但一品中阶的须用在关键时刻。”
最后,她看向蜷缩在脚边假寐的小雪,眼神柔和了一瞬。
“小雪灵性足,幻惑天赋虽弱,但关键时刻一丝干扰,或许能定乾坤。需隐匿,作杀手锏。”
推演继续,她脑海中浮现出可能遇到的对手类型。
“若遇力量刚猛型,如传闻中的‘金掌’李魁……” 她眼神一凝,“不可力敌,需以巧破力。借神行符游斗,寻其招式间隙,匕首攻其关节、眼喉等薄弱处,一击即退。”
“若遇技巧诡异、善用毒或暗器者,如那‘蝎娘子’……” 她眉头微蹙,“需谨慎,炼体根基或可抗住部分毒性或冲击,近身速战速决,不给她施展阴毒手段的机会。匕首路数更要诡谲,逼其自保。”
“若遇修为明显高于我者……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唯有出其不意!示敌以弱,诱其轻敌,所有底牌瞬间爆发,符匕合一,搏一线生机!”
她反复推敲着每一种可能,模拟着交手细节,将自身优势与劣势、对方可能的特点与应对,在脑中过了无数遍。
直到每一种战术都如同本能般清晰,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准备已尽人事,剩下的,便是临场应变,以及……运气了。” 她低声总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
与此同时,柳媚儿精致的香闺内,熏香袅袅。
她正慵懒地倚在软榻上,任由贴身丫鬟用玉梳打理着她如瀑的青丝。
“小姐,” 丫鬟低声禀报。
“那边眼线传来消息,琉璃这几日安分得很,除了偶尔去后山那僻静处,便是待在杂物房内,似乎只是在巩固修为,练习些最基础的水箭术,并无任何异常举动,也未与外人接触。”
柳媚儿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嗤笑出声。
“呵!都没了资源,除了闭门造车,还能干什么?临阵磨枪,又有什么用?”
“本小姐见她修为涨这么快,还以为她得了什么机缘,或是寻了什么靠山,原来不过是穷途末路,只能抱着那点微末伎俩,苟延残喘罢了!”
她伸出纤纤玉指,欣赏着新染的丹蔻。
“废物就是废物!就算侥幸突破,骨子里的卑贱也改不了!看来她是认清现实,知道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她心情似乎愉悦了些,对丫鬟吩咐道。
“去,告诉刘执事和赵师弟,抽签的‘安排’照旧。本小姐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咱们这位‘刻苦’的琉璃师妹,在第一轮,是怎么被李魁师兄一巴掌扇下擂台,哭爹喊娘的!”
“到时候,我看她那副故作镇定的表情,还绷不绷得住!”
丫鬟连忙奉承:“小姐神机妙算,那贱人怎会是李师兄的对手?更别说,李师兄还有小姐赐予的金刚爪,只怕她连一招都接不下,便要当场出丑了!”
柳媚儿满意地闭上眼,享受着丫鬟的服侍,仿佛已看到琉璃在擂台上狼狈落败、受人耻笑的场景。
……
翌日傍晚,夕阳余晖将天空染成橘红。
一袭白衣的楚云逸因需前往传功堂查阅一份典籍,途经杂役区。
他步履从容,气质清冷,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行至一片低矮的杂物房区域时,他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剑眉轻蹙,目光略带一丝讶异地扫过其中一间看似毫不起眼的屋子。
以他筑基期的敏锐感知,隐约察觉到从那屋内传出一股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
那波动并不强,甚至可以说很微弱,远未到炼气四层巅峰的程度,但…异常的精纯、平稳、内敛!
仿佛经过千锤百炼,根基扎实得不像话,更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圆融意味,与他平日里感知到的那些杂役弟子浮躁涣散的灵力截然不同。
“嗯?”
他心中微动,“此等灵力……精纯凝练,根基竟如此扎实?果然不愧是我看重的女人…”
……
炉鼎大比当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大地。
杂物房内,琉璃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清澈如水。
一夜静坐,她已将精气神调整至最完美的状态。
她起身,动作利落地换上一套浆洗得发白却干净利落的旧衣衫,将袖口、裤脚仔细扎紧。
玄铁匕首再次确认已稳妥藏于袖中暗袋,触手冰凉。
一大把的符篆贴身放好。
小雪似乎也感知到重要时刻来临、显得格外安静乖巧。
琉璃抱起它,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低声道。
“小雪,准备了这么久,就在今日了。”
“跟紧我,见机行事,我们……一起闯过这一关!”
小雪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信任与坚定。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清晨凛冽的空气涌入肺腑。
天际已泛起鱼肚白,远处演武场方向,隐隐传来鼎沸的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琉璃站在门口,最后回望了一眼这间承载了她无数汗水和屈辱的陋室,目光平静无波。
然后,她毅然转身,抱着小雪,步伐稳定地踏着晨露,向着那人声传来的方向,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