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澜感觉出不对劲来,他给应夫人夹菜的手一顿,心里没底的望向应拭雪,“总不能……真的得罪谢鹜了吧?”
应拭雪瞧着自家父亲的模样,张了张嘴,却实在不知道怎么言语,总不能说他将谢鹜好一顿调戏,现在人家马上就要来收他了。
应拭雪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他苦着脸放下筷子,朝应夫人与应澜招呼道:“父亲母亲,我累了,先回房歇息了,有何事明日再议吧。”
应夫人与应澜互相瞧了一眼,他们总觉得儿子这次回来心事重重,以往应拭雪也不是没闯过祸,可从未像这次这般心不在焉,俨然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
应澜心里泛起嘀咕,难不成自家乖巧听话病弱可怜的小儿子,难道真的惹到了释心宗中那个没人情味目中无人的谢宗主?
应澜想要叫住应拭雪,哪怕是真的与释心宗出了龌龊,小摩擦就拿钱摆平,大摩擦只要不波及性命怎样都可以谈,他有应家给他托底。
可是刚想说出来感动一下孩子,应拭雪就已经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应拭雪回到自己的院中,他这汀苑当年找风水先生算过的,是整个应家地段最好的院子, 他到天水宗拜师年间,这院子一直保持原样,应夫人派了下人日日打扫,里面的陈设与应拭雪上次回家之时一模一样,就连上次他临时生意养的小兰草也被下人们照顾的很好。
应拭雪望着如今这座给他遮风挡雨的应家,一种惭愧让他心中怅惘。
父亲守着这座城,带着整个应家坚挺百年,母亲将上上下下百余个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从小双亲就对他好的没边,他几岁时就身体有恙,总是被宗亲拿出来说事,说他不堪大用,让父亲早做打算。
可是父亲第一次在祠堂摆了宗主的架子,将一个个宗亲呵斥的头都不敢抬,母亲得知不顾下人的阻拦,直冲祠堂,差点把他应家祖宗18代的牌位都掀了个干净。
才有他这么多年安稳的日子过。
可是这么多年,他也没什么长进,算是活一天赚一天,让双亲因为他的身体担惊受怕就算了,如今还给家里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应拭雪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间,房中玉案上放了一份荷花酥,应该是应夫人吩咐的。
应拭雪拿了一个咬在嘴里,随即将储物镯和储物袋中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夹缝中,一张被咒法保护着的红色契纸出现在应拭雪眼前,他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眼前的东西。
天杀的!
应拭雪深吸口气,打开那张契纸,扫了一眼他与谢鹜亲手写下的名字已然是两眼一黑。
还不忘看下去,看他当时是怎么有胆子在谢鹜面前狮子大开口的。
应拭雪想要毁灭证据,刚想把契纸往火盆里一丢,可突然想到,所谓契纸,刀割不破,火融不化,流水不侵。
如今又有一圈灵力护着,应拭雪根本拿它没有办法。
就在应拭雪对着这张契纸愁眉苦脸之时,房外的一阵喧闹声吓的应拭雪一颤。
心中有鬼的狐狸,如今经不得任何惊吓。
应拭雪将契纸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正想小心翼翼瞧瞧外面什么情况,结果一个下人直接推开他的房门,毛手毛脚的差点将他撞了一个踉跄。
“你——”应拭雪满头金星。
那下人也看出自己闯了祸事,忙求饶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都是家主让奴才过来通知公子的!”
应拭雪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父亲让你来带什么话?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奴仆也是一副手忙脚乱惊慌之措,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门,“公子!听外面的下人说是释心宗来人了!此时此刻不知道正在跟家主说些什么。”
“家主的意思是,让公子你现在赶紧顺着汀苑的地道离开!家主他可以拖延一会儿。”
应拭雪喉咙动了动,他觉得口中有些发干,可此时此刻也顾不上喝茶,询问道:“释心宗来的人是谁?是释心宗的谢宗主么?”
眼前这小厮没有灵根,也不爱打听什么修仙界的事,只是希望勤勤恳恳做劳,能让家中母亲有钱养病。
所以他分不清来人是谁,可慌乱之中,他好像确实听到了一句什么谢宗主,便冲应拭雪点点头,坚定道:“没错!是谢宗主!正在与家主在主院谈些什么呢!”
“好了,没时间打听了!”那小厮急得脸都红了:“外面乱成这样都是障眼法,奴才这就陪公子到院中地道里去。”
当年谢家的惨案给各个世家都提了个醒,有意识应家,他们的树敌程度可不小于当初的谢家,为了不蹈谢家的覆辙,应府各个院子中都秘密的挖了一条暗道,暗道的尽头直通城外,再往东行百里,便是应拭雪的外族灵家。
应拭雪鼓了鼓气,将方才从储物镯中取出来的灵宝又重新塞回储物镯,带着大包小包,毅然决然地走出房门,看着外面乱糟糟成一锅粥的下人,趁乱直接钻进了奴才帮他撬开的暗道口,开启了他的二次逃离之路。
*
另一边主院中还在与姚溯光掰扯的应澜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应付聪明人有一套,可是对付姚溯光他是真没招了。
姚溯光就说自己是应拭雪的旧友,因为误会生了嫌隙,这才千里迢迢而来,想要见一见应拭雪。
应澜说应拭雪已经睡下,一切明日再议。
可姚溯光就是不同意,说他如今寝食难安,心乱如麻,不见到应拭雪他这心中总是不踏实。
修士最忌有烦心事,思多虑多容易生出心魔,从而走火入魔。
应澜听着姚溯光一个劲的叭叭,最后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上升到了不见他儿子一面就会走火入魔的严重程度。
他的耳朵要起茧子了,所幸门外的下,人们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应拭雪已经离开,如今的汀苑就是一个空苑。
应澜胸有成竹道:“既然姚峰主思我儿至此,那不如随本尊一起去拭雪的住处瞧上一瞧。”
姚溯光直接答应。
鬼知道他的心理阴影面积,应家与姚家不合百年之久,虽然他前段时间已经完全与姚家脱了干系,可看着应澜还是忍不住心中发慌。
他现在想要好好揍谢鹜一顿。
那个杀千刀的惹了宿雪仙尊不快,还要他来擦屁股?而且他嘴笨的要命,方才那些拓词都是秦宿教他念叨的。
从应拭雪踏进暗道中,汀苑就恢复了之前那般冷清的模样。
应澜站在前面给姚溯光引路,姚溯光托了姚家的福,这么多年也没到过应家一趟,如今这一趟他才发觉应家世家大族的底蕴与姚家是不一样的。
这种清风日月,世间百色都融会贯通一般舒服的布局与张驰,可不是姚家能模仿到的。
姚溯光还没看够就到了汀苑,遥遥望去应拭雪房中的烛光还未熄灭,可房门却大开着。
姚溯光与应澜先后进入汀苑,加快步伐走到房门前。
应澜假装唤了几声,没人答应就带着姚溯光走了进去。
房中冷冷清清的,若不是桌上的点心被人动过,说一句没人住也是可信的。
只不过眼尖的二人同时注意到,白色玉案上的,一张红到扎眼的契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