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相比于狭长的岩缝明显开阔了很多,之前谢鹜等人再次留下的打斗痕迹还未消,雷电劈落而被烧得焦黑的岩石与妖力肆虐间留下的划痕都能看出当时场面有多么壮烈。
秦宿与姚溯光纷纷无言的拍了拍谢鹜的肩膀。
没有多少记忆的谢鹜没什么反应。
可自从踏进这招摇山中谢鹜只觉得心慌意乱,似乎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他甚至没有心思试图回忆这个地方。
只想快点回去。
回照雪峰,回到小师叔身边。
谢鹜冷着脸望向面前一片狼藉的秘境深处,声音坚定:“打开锁魂铃吧。”
闻言秦宿将应拭雪交给他的锁魂铃投掷空中,往其中注入灵力,让他慢慢打开,落在谢鹜上空,织下密密麻麻的网。
而姚溯光则警戒四周在三人脚下结阵,生怕有那种不长眼的前来搅局。
星星点点的魂灵残留从焦黑的岩石处慢慢溢出。
不用与其他三处收集到的魂灵那般温顺,招摇山中的魂灵极其焦躁不安,被锁魂铃捕捉到痕迹之后,像梧桐苍蝇一般在岩石上乱撞,看样子像是要活活把自己撞散。
秦宿控制锁魂铃的力道大了些,希望凭借蛮力将那些魂灵收集回来,可是那些稀稀疏疏的魂灵硬是不听话,就连谢鹜本体在这里都认不出来,他们已经找不到亦或是忘记自己的归宿了。
秦宿额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就连姚溯光也注意到这边的状况,他们二人又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谢鹜身上。
当时在这招摇山秘境之中,谢鹜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苦战,到底已经被逼到了怎样的境地?
竟然连残留在此地的魂灵都已经丧失了灵窍,只有一股子急战的劲儿,似乎随时随地要跟他们仨个决一死战一般。
现在这些因为谢鹜失忆,秦宿与姚溯光他们两个都不得而知。
可再怎么想也都是到了绝境的时候,回命咒加上苍穹真人还有在其中搅局……
他们二人与谢鹜相识这么久,从未见过谢鹜被逼到如此境地,就连当初他们两个都不敢忘的,姚溯光渡劫之时,青霄宗弟子前来搅局,谢鹜以一敌众,也丝毫没有落得下乘。
那次谢鹜眼睛下也落了伤口,对方则死伤惨重,不忍直视。
从此之后谢鹜再没有一次受过伤。
当然这些谢鹜现在都记不起来,他只能看着在面前乱撞的魂灵们,那些魂灵甚至还无法化形,只是一个个斑斑点点附着在焦黑岩石上,那里有谢鹜施招过后淡淡的灵力残留,是这些没有神智的魂灵们唯一能感觉到的没有危险的地方。
其中有些魂灵似乎察觉到谢鹜的存在,试探性的朝着谢鹜靠近,其中最亮的一片魂灵大胆的来到谢鹜面前,似乎在仔细端详着谢鹜。
谢鹜抬起手,慢慢触碰上那魂灵,他们两个都是在这招摇山秘境中被逼到失忆亦或是失去灵窍的。
只能凭着熟悉的那一点点本源靠近。
那魂铃碎片贴上谢鹜的手,感受着来袭本体的灵力波动与安抚。
谢鹜放低声音,起了点怜悯的心思:“到我这里来,我们一起想起来。”
想起来之前所有的记忆,记得这几十年来所有的阅历与逾越过的苦难。
记起这么久他相识的所有人,记起那些他选择的新的家人,还有……
与应拭雪这么久的改观与纠缠。
那魂灵似乎听懂了一样,率先一头扎进了空中的锁魂铃之中,凭着他的指引无数的细微的魂灵碎片一起投身锁魂铃。
收集到了这里所有的谢鹜残留的魂铃,在锁魂铃关闭的前一刻,秦宿从储物袋中拿出应拭雪交给他的还魂神芝,同样通通投入锁魂铃之中与那些碎片一起炼化。
做完这一切秦宿后退几步与姚溯光位置齐平,等待着锁魂铃炼化还魂神芝后在谢鹜身上结阵。
如果不出错的话,三炷香的功夫,谢鹜就能恢复如常了。
秦宿罕见的面容严肃,他临走之前曾问过应拭雪,关于这谢鹜恢复记忆的胜算有多大的,应拭雪说的是七成。
剩下三成的原因是应拭雪从来没有用过这个办法。
一是没有人敢活活割掉一魄,二是还魂神芝天底下只有他这一株。
其实七成的概率在秦宿看来还是不高,因为他们也不确定失败之后谢鹜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事到如今秦宿选择相信应拭雪,不止因为他是第一丹修,就是连他都束手无策,怕是谢鹜只能当一辈子傻子了。
还有就是真心。
秦宿也许会质疑还魂神芝是否有用,但是他不会质疑应拭雪的真心。
姚溯光看着也非常焦灼,他不像秦宿什么都不形于色,如今急得直跺脚,被秦宿瞥了一眼之后嘘声继续结阵去了。
说起来这次到招摇山收集魂灵,倒是比,他们想象中的要简单不少,不说别的竟然没人搅局。
谢鹜那些仇家按兵不动也就算了,就连苍穹真人也没什么反应。
秦宿总感觉苍穹真人那个老狐狸再憋一波大的。
突然他的脑中突然乍现一个想法!
虔命。
虔命他还在照雪峰中,会不会苍穹真人趁着这功夫去抓虔命了呢?
这个猜想实在太过恐怖,秦宿摇摇头驱散了些自己的想法。
照雪峰的阵法硬到就算他们三个硬闯都要花些功夫的。这也是他们当初决定将虔命留在照雪峰的原因。
怎么可能呢……
秦宿偷偷给应拭雪传讯,发现没人搭理他,后来又给崔榕川传讯过去,那边也是杳无音讯。
事到如今秦宿心中那点不安愈加放大,看着被锁魂铃阵法罩住的谢鹜,只能盼着它快点结束,快点想起来。
然后赶紧回照雪峰看一看,现在这任谁都杳无音讯的状况让秦宿觉得不妙,可是天水宗除了应拭雪和前几天刚刚有了点儿交情的崔榕川,秦宿暂时也想不到能联系上的旁人,只能给释心宗的几位镇山长老传讯,让他们几个到天水宗去探一探,若是遇袭赶紧过去帮忙。
秦宿这边心中异常不安定,可是姚溯光榆木脑袋什么也不想,一心盼着谢鹜马上就能恢复记忆,到时候一定要在他面前好好翻旧账。
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兄弟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整整两炷香的时间,秦宿终于等到了锁魂铃关闭的时刻。
眼看着锁魂铃落回谢鹜手中,地上结下的阵法也消失不见,谢鹜背对着他们站着,看着并没有什么反应,秦宿的心狠狠的悬了起来,总不能这头也失败了吧。
姚溯光则十成十的相信应拭雪,见阵法落下整个人带着风,朝着谢鹜就瞬移过去了,秦宿拉都没拉住,姚溯光一掌落在谢鹜肩膀上,脸上的笑脸还没消失:“谢鹜!你到底想起来没有啊!”
*
照雪峰上还是一如往常,可是那丝空气中蔓延的陌生灵力还是让应拭雪敏锐的看出不对。
应拭雪与何渊匆匆往照雪峰的地牢中走去,地牢不小可应拭雪我只用它关了一些不听话的灵兽而已,剩下的也只有虔命一个了。
应拭雪与何渊越过那些吼叫呜咽的灵兽,朝着地牢最深处走去,这一路上不只有陌生的灵力残留,还有来自崔榕川的气息,见状应拭雪加快了速度。
他身后的何渊阴沉着脸,这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他曾在招摇山见识过的。
是苍穹真人。
何渊不由自主的扯了一把面前的应拭雪,他潜意识里想要阻止应拭雪上前。
应拭雪被猝不及防拽到自家小徒弟身后,冷不丁的睁大眼睛:“怎么了?”
何渊神色凝重:“师尊,你别去。”
“这时候苍穹真人可能已经拿到虔命的妖丹了……”
应拭雪对苍穹真人的境界没有什么概念,可是何渊是真真正正见识过的,尤其是有了回命咒的苍穹真人,说一句自私的,何渊不在乎那些有的没有,什么妖界什么谢家,他只是希望应拭雪能活着。
就在应拭雪沉思自家小徒弟犯了什么邪之时,地牢深处传来众人指摘声,应拭雪与何渊立刻竖着耳朵听起来,声音耳熟,应拭雪辨别出来这是经常跟在崔榕川身边的那位镇山长老的声音。
应拭雪听完直接奔着关押虔命的地牢走去,何渊沉思一瞬后老老实实的跟在应拭雪身后。
待他们两个到达之时这地牢旁已经站满了人,基本上都是崔榕川带来的长老与仙尊们,而另一边是苍穹真人与青霄宗的两大峰主,剑拔弩张。
跟在崔榕川身边的桐长老看着苍穹真人属实痛心:“真人!你身为这天底下的第一人!现在不惜与妖族达成合作残害人修,现在竟然还要硬闯我宗,真人你可知回命咒的上古诅咒!若是现世就应该即刻毁去才行!”
“你这般行径属实让天下人寒心!我等劝真人快些收手,以免酿成大祸!”
刚刚赶到的应拭雪将目光落在苍穹真人身上,苍穹真人的余光扫过一瞬,随即语气狠厉全是斥责:“你们天水宗真是喜欢乱扣帽子,明明是你们天水宗私藏虔命在先,我只是听闻此事前来瞧瞧,顺便将虔命带走交由整个修仙界惩治,怎么现在反倒都成了我的过错了?”
话毕苍穹真人笑咪咪的摸了摸胡子,举手投足间颇有仙风道骨:“若是你们肯交出虔命来,本尊既往不咎,你们也应该早些顿悟,以免酿成大祸!”
一众长老被苍穹真人这般无耻的行径与颠倒黑白信手拈来的狡诈气的脸红脖子粗,一时间吐不出半个字来。
被长老们簇拥在中间,死死将牢狱中的虔命挡在身后的崔榕川眉目间冷静如常,只是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苍穹前辈,这地牢中又没有外人,装出大义凛然似在为整个修真界除害的模样是给谁看?在场谁人不知,你才是整个修仙界最大的刽子手,联合虔恪,对各大无辜世家进行屠戮,这条条罪状,你凭着三言两语就能洗掉么?”
听着崔榕川的话应拭雪头皮一麻,自家这个师侄在这个时候还敢激怒面前这个疯子,何尝不是有本事的呢?
苍穹真人听了他的话不怒反笑:“好啊你。”
“当年你师尊收你之时,你不过本尊膝盖高,头一次见本尊被吓得嚎哭不止,非要往你师尊身后藏。”
“今非昔比,如今你甚至敢在本尊面前叫嚣了,也是你师尊死的早。”苍穹真人摇了摇手中的浮尘:“你们这一对师兄弟没人教养,不如我来替你们师尊好好教养你们两个——”
“住口!”应拭雪打断苍穹真人的话,愤而道:“他们师尊早逝,可我们天水宗又不是没有长辈,何需要你一个道貌岸然,心狠手辣之人教导?”
他师兄青慈道尊早死的确不假,崔榕川与谢鹜这一对师兄弟的确缺少师尊的教导,可是如今二人都可独挡一点,知善恶懂荣辱。
应拭雪对他们师兄弟哪个都很满意,想必已经仙逝的师兄青慈道尊也是万分满意的。
怎容得他来说三道四。
苍穹真人或是没想到应拭雪敢当众顶撞他,他敛了眼中的狠辣,啧啧两声:“看来是本尊失言了,本尊在此跟宿雪仙尊赔个不是。”
话锋一转,苍穹真人瞥了眼在地牢中瑟瑟发抖的虔命,语气中尽是志在必得:“青霄宗与天水宗交好百年有余,本尊也不愿意今日搞的两败俱伤。”
“如果贵宗将虔命交与本尊,本尊保证不会在滥杀无辜,与天水宗冰释前嫌,还会如以往那般庇佑修真界。”苍穹真人笑眯眯的望着应拭雪,“本尊也不想滥杀无辜,做了这么多只是因为一个人。”
崔榕川挑眉:“谢鹜?”
“聪明。”苍穹真人装作苦恼:“谢鹜身负本尊的一道杀劫,本尊非除他不可,只要谢鹜死了,一切都万事大吉。”
此话一出应拭雪能看出跟着崔榕川前来的几大长老们已经有些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