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鹜顾不上看戏,瞬移到应拭雪身后,一把将马上送进嘴里的草药抢了去。
应拭雪手中一空满头问号还没来得及发作,谢鹜冷冽无情的声音便从头顶响起:
“小师叔这么快就不想活了?”
谢阎王的声音让应拭雪的不满瞬间散去,在谢鹜面前只能又扁又毛茸茸。
炼丹的丹炉已经开始晃动,应拭雪心中一震,眼巴巴盯着被谢鹜抢走的灵药。
应拭雪脸上沾的灰还未擦去,谢鹜垂下眸子就见一双异常澄澈的眼睛冲他发射光。
眨啊眨,眨啊眨。
【我的药我的药!再不放进去丹药就要废了!】
【小兔崽子快还给我啊!】
【要索就索我的命,别索我丹药的命啊!】
谢鹜被应拭雪的心里话吵的头疼,扫了眼一片狼藉的照雪峰,又看看面前的应拭雪。
突然想到之前听到的一句关于应拭雪的话。
明明长了一张可以迷惑并依附任何人的脸,却辛辛苦苦鸡飞狗跳的过着自力更生的生活。
谢鹜移开目光,将手中的草药依照着应拭雪的心声投进炼丹炉里,灵药被瞬间炼化,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精纯的灵力波动——
见状应拭雪明显松了口气,这时候佣人们才被允许上前整理炼丹剩下的灵药并将院子也一并清理出来。
丹炉正在咕噜咕的煮着,归元丹少说也还要熬上七日,应拭雪虽然不知道谢鹜过来干什么,可在院里呆站着实在不像话,挠挠头小声道:“谢宗主要不要进正殿讲话……”
谢鹜听着应拭雪的蚊子叫点点头,跟在应拭雪身后来到了正殿。
照雪峰正殿的陈设已经到了奢靡的程度,饶是谢鹜也有了片刻的愣怔,上品的火属性灵石有价无市,可在正殿里被施了法术正慢慢燃烧着。
烤得正殿暖烘烘的,热到了骨头里。
想来也是,应拭雪是应家这一系的唯一的孩子,自小便是娇养着,后来身体先天不足被断言短命,应家便将他送来了天水宗,只希望能在天水山的灵气庇佑下多活几年。
到了宗门中师尊和师兄弟都宠着,如今天水宗宗主是他的师侄崔榕川,谁敢对他不敬。
说到这里,谢鹜想到了之前他的师尊青慈道尊说的话:“我小师弟小名叫花花,花钱的花。”
应拭雪也以为自己会一直在天水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却没想到谢鹜这个曾经的师侄会突然出现。
应拭雪打了一个寒颤,在谢鹜身边被吓成了鹌鹑,连缩脖子都不敢。
谢鹜突然恶趣味的冲应拭雪走过去,欣赏着应拭雪只想找个地洞躲进去的可怜模样,抬起手为应拭雪褪去身上沾灰的长袍。
应拭雪身体都僵了。
整个修真界谁敢让谢鹜伺候更衣?
应拭雪呆愣的任由谢鹜摆弄,紧接着谢鹜鬼魅一般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小师叔你好像很怕我?”
应拭雪感觉都不会笑了,果不其然笑的很假道:“怎么会!”
谢鹜忽略应拭雪的假笑:“也是,明明小时候师叔没少捉弄我。”
应拭雪挠挠头:“有么?我记性不太好。”
燃烧取暖的火属性灵石弱化了谢鹜身上的煞气,应拭雪也看明白了谢鹜如今并没有发现他是妖。
如此想着心上的弦总算松了松。
应拭雪大着胆子招呼谢鹜坐下,这才敢细细打量面前的谢鹜,谢鹜的目光很淡,眼尾弧度上扬,似乎对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顾。
谢鹜刚来天水宗那几年时间,因青慈道尊闭关,都是养在应拭雪身边。
后来青慈道尊出关将谢鹜带回主峰,而应拭雪下山云游寻求自救的办法。
几年后再回天水宗,谢鹜已经成长为翩翩少年,对他为颇为冷淡。
后来应拭雪刚想要拉近关系,谢家就出了变故,紧接着师徒割席,谢鹜离宗……
如此这般,应拭雪对于眼前这位叱咤整个修真界的师侄,有一种半生不熟的滋味。
单单坐在玉案旁,就已经不能忽视谢鹜的存在感了。
如今谢鹜的模样让应拭雪想起了之前小小一个俯下身乖乖罚抄的模样。
谢鹜说的没错,那阵子应拭雪确实喜欢指挥谢鹜干这干那。
那时候青慈道尊还在,天水宗不像如今这般佛系,要求多的很。
应拭雪是不是就会犯宗规被罚抄。
可怜谢鹜将自己的功课处理的整整齐齐,却还是逃不掉罚写。
小小的谢鹜第一次品出寄人篱下的涩味。
应拭雪这样想起来觉得自己确实做的不对,他感慨道:“那时候你师叔我心性不定,闹出了不少啼笑皆非之事,让你受委屈了。”
谢鹜饮了一口应拭雪递过来的茶并未说什么,可应拭雪就是觉得谢鹜周围的气压暖了下来。
“那时候我这天水宗也是清清冷冷的,你那时一个人带着包袱小小一个站在外面,板着脸说是你师尊让你来的。”
“我并不会照顾孩子,可有你在日子总算不会那么无聊。”
应拭雪抬眸万分感慨:“听说你这次是为了诛妖才回来的,我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办法和你这样好好说说话了。”
【就是不知道谢鹜想杀的那个大妖什么时候才能伏诛,要是那妖藏匿个一年半载,谢阎王岂不是我一直在我这照雪峰住下?】
【唉,愁人。】
刚心中有点儿暖意的谢鹜:“……”
谢鹜冷笑一声,他就知道。
应拭雪:“你那时到我这照雪峰暂住的时候我还没有收弟子,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教导你……话说你还没见过我的徒弟——”
砰——
应拭雪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外面一声巨响。
应拭雪被吓了一跳的同时又觉得这爆炸声音似曾相识,侧目撞上谢鹜诧异的目光。应拭雪歉意的笑笑:“见笑了,似乎是我徒弟炸炉了。”
应拭雪当然知道对于自己的徒弟来说炸炉简直算得上家常便饭。
可是还是不放心的他还是披上外袍将自己包的整整齐齐,捧着一杯热茶往爆炸的方向奔走。
谢鹜则起身跟在应拭雪后面。
照雪峰中有自己的炼丹房,当然现在没了。
应拭雪在被炸为平地的废墟中熟练的翻翻找找,终于一只手从石头缝中探出来,声音虚弱婉转:“师尊~”
应拭雪:“!”
谢鹜就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着应拭雪刨刨刨,终于将他的宝贝徒弟从废墟中拽出来。
应拭雪这唯一的亲传弟子叫何渊,年岁上比姚亭舟大不了几岁,如今被应拭雪拽出来,一双眼睛像狗似的亮的吓人。
全然没有闯祸的惶恐,只有再次炸炉的坦荡。
应拭雪拍拍何渊身上的灰,若不是他现在身体不适,应拭雪真的想狠狠踹上几脚,让小徒弟长记性。
何渊明显注意到自家师尊身边还站着旁人,可他并未搭理,而是第一时间拽着应拭雪的袍角嬉皮笑脸。
应拭雪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拽上何渊的耳朵,“笑什么?谁家丹修做成你这模样?”
何渊见应拭雪真的动了几分气,笑着哄道:“师尊莫怪嘛!弟子已经尽力了嘛!这几日弟子夜夜未眠只为早日认全所有灵药,到时候要照雪峰按月供给各峰的丹药变可以完全交给弟子,也省的师尊操劳。”
应拭雪一把推开何渊想要凑近的脸,板着脸道:“为师可不敢指望着你为我分忧解难,只希望你闯出祸事的那天,不要把为师供出来。”
【真是的!交给你?小祖宗这话你敢说我都不敢听啊!】
【那怕是修真界再无天水宗了】
谢鹜听着应拭雪的心声嗤笑一声。
何渊闻言一下子冷下脸,事到如今他不能再继续装睁眼瞎,扭捏的问应拭雪道:“师尊身边倒是难得有客人,不知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