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姐!”
清朗的呼唤声从众人头顶响起,秋念葵抬头就埋进了一个毛茸茸的胸脯里,呼吸间都是宠物香波的味道,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 V8 引擎般的呼噜声,她久违地感受到了来自一只小动物对人类的思念。
“好久不见啊,大猫。”秋念葵顺了顺大猫的后背,然后揪着它的后颈皮,轻松地单手将成年体的假猫从身上撕下来:“身上这么香,不会来之前还被洗过澡了吧?”
“咪嗷——”听到“洗澡”两个字,假猫飞快地动了动嘴边的胡子,往后缩了缩,摆出受害者的架势,尾巴一下没一下地甩在地上,张口就开始告状:“咪嗷,咪嗷咪嗷——”
秋念葵沉默了两秒,心底刚升腾起来的旧友相逢的感动,被这接连起伏的假猫叫给噎了回去。
“它在说什么——”
“秋小姐。”
后脑勺陷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秋念葵鼻尖嗅到一阵许久未曾闻到过的清爽气息时,大猫的主人翻越万险,终于踏上了和她所站的同一片土地上,将心中所念所想拥进怀里。
嘴上却仍然克制地喊着秋念葵的称呼。
“它说,它很想你。”
男人用下巴小心地蹭着秋念葵的发顶,感受到怀中人是真实存在的事物,而非午夜梦回时的假象时,不由从心底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我想……我也很想你。”
脑袋被两块胸肌夹在中间,秋念葵像戴着隔音效果极好的静音耳罩一样,听声音听得模模糊糊,不甚清晰。她做出“我没戴眼镜听不清”的表情,艰难地往前伸脑袋:“什么?什么在响?”
“他说……猫为什么一直响。”
又一片阴影遮住头顶为数不多的灯光,落在秋念葵脸上。在她“啊?”了一声后,正面夹击,彻底断了秋念葵逃离身后人对她“胸肌夹脑”的想法,脸正正好好埋在来人的怀里。
刚听到一点动静的耳朵再次失去作用。
陷入一片黑暗中的秋念葵:……
不是,你们男人长这么大是为了哺乳吗?
秋念葵绝不承认自己因为和男人相比大小而感到自卑,她手撑着来人的手臂,用力将脑袋从胸肌的缝隙中拔出来,脸侧在前后两人的对立夹缝中,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好可怕。
差点在 21 世纪被胸闷死。
“你们猫科动物还真是狡诈。”来人对贺江亭的偷跑行为十分不满,冷笑着“嗤”了声后道:“幸好顺利和秋秋汇合。不然,以你这点小心思,喂污染物都塞不满它们牙缝。”
“徐牧野?”秋念葵仰起头,视线妄图穿过“m”状的胸肌阴影看到他的脸:“原来你跟贺江亭一直在一起?”
“那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上一秒黑着脸质问贺江亭偷跑的男人,下一秒乖如鹌鹑露出无辜的表情:“啊?可能是中央白塔的信号不好吧?我好像没收到秋秋的消息。来,让哥哥看一下你发了什——”
“不用了。解决了。”
秋念葵蹲下身,泥鳅般从对峙两人的相隔间隙中逃了出来,心有余悸地瞥了眼贺江亭的作战服下包裹的肌肉,摸了摸后脑勺因为静电浮起来的头发丝。
“念旧的聊天待会再说。先来分享一下情报,海市分塔已经出现了『边缘人士』的活动痕迹,并且在秋向导回去的第一天就碰了个正着。”方闻洲适时出面,站在秋念葵身后替她顺了顺背,随后又道:“我合理怀疑中央白塔也遭遇了相关组织的入侵。”
徐牧野的视线一直落在方闻洲顺背的那只手上,收起笑意的桃花眼在此刻显得冷然无情:“你的怀疑成立。我这里有恰好有一份证据。”
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从黑色大衣兜里捏出一张信封,看外观和漆印和秋念葵收到的那封无二般。
“这次活动举办方发出的信函被人为调换。而信的内容和几十年前中央白塔发生叛逃事件时一模一样。我手里这份才是真正的活动邀请函。”
接过略带厚度的信封,秋念葵并没有当即拆开,而是掏出手机拍照,然后迅速编辑发了一条消息。
【aaa 精神疏导洗脚城·秋姐:姐妹们,发现新线索了。@所有人】
【aaa 精神疏导洗脚城·秋姐:(图片。jpeg)】
【a 级向导-钱雯:要我回来帮忙吗?】
【aaa 精神疏导洗脚城·秋姐:不用,已经解决了。信我拆啦?】
【a 级向导-钱雯:拆。】
【b 级向导-林白:拆。】
【a 级向导-方子涵:拆。】
【aaa 精神疏导洗脚城·秋姐:不是,老师。我们家子涵怎么也在群里?】
【A 级向导-方子涵:我花了钱的,不行吗?(撒钱。jpeg)】
【A 级向导-方子涵:我只是有钱嘴臭,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人,你们能不能不要把我们有钱人想得都那么刻板?】
【AAA 精神疏导洗脚城·秋姐:可是你坏得真的很扁平。】
把方子涵气到潜水窥屏后,秋念葵才安心地借着大猫的肉垫,按出爪钩把信封拆开。
随着带有香气的信纸一同掉出来的,还有一张无密码的银行卡。
银行卡上贴着一张淡黄色的便签纸,表明了卡内的金额和用处。
【本银行卡内存有三万元整,以支持各位向导出行需要。本次活动资金全部由中央白塔承担,预祝各位向导在茶话会玩得开心。】
【中央白塔-精神疏导部部长敬上】
秋念葵倒吸了口冷气,捏着那张印有原告的金灿灿银行卡,咬牙切齿:“合着我们自掏腰包出来的钱,全进了陈天明的狗肚子!”
前脚准备逃离的陈天明,后脚就气喘吁吁地过来喊冤:“秋向导!话不能这么说,我陈天明虽然爱权,但钱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
中年男人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悲愤大喊。
“请你不要用钱来羞辱我!”
羡慕的泪水从她嘴角流出来。
全程面无表情听完陈天明凡尔赛的秋念葵,忍不住摆出叫停的手势:“你难道就不能先想想,到底是谁给你掉包了活动策划吗?”
秋念葵把写着自己名字的邀请函和银行卡揣进兜里,神情严肃认真道:“中央白塔连精神疏导部都被人入侵了,你竟然一点都不担心?”
“我担心又能如何。我也只是一个有点小钱的普通人而已,又没有哨兵那么强的体魄,也没有向导那么厉害的能力,更不是高层权力者能只手遮天。”陈天明摆烂得明目张胆:“白塔不会因为我一个小人物的一举一动做出改变。”
“所以我才想往上爬。我也想站在权力的最高点看看,看看那里的风景是不是真的很好,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趋之若鹜。”
“只可惜——”
陈天明脸色苍白,嘴唇因为剧烈运动带着些缺氧到发紫:“只可惜,止步于此——”
听着男人惋惜到拉长的语调,秋念葵“噫”了一声:“干嘛搞得自己跟落败英雄一样?你又不是什么好人。”
秋念葵直白的话打断了中年男人的触景伤情,不理解地将长弓搭箭,指向额角开始冒冷汗的男人。
“不加确认就随意调动活动内容,将无数向导陷入险境。第一时间不是抢险,而是试图遮盖犯下的错误。”秋念葵拉满弓,将无形的箭矢正对陈天明的头,姿势上做足了一击必杀的准备:“你以为说说好话就能洗白吗?”
亲眼见到秋念葵那一箭,威力足以破开白塔百年来最自豪的防御。陈天明当然不会自信到自己的脑门能比白塔的防御还要硬。
“秋向导是要杀我?”陈天明故作冷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直指秋念葵的双眼:“你怕是还无权处理我的生死。”
“没关系。我有。”
沉默站在秋念葵身后充当人形靠山的徐牧野站出来,掏出自己的证件展示给陈天明后,漠然接话:“这个月,我的人头 KpI 还有三个空位。你猜会不会有你。”
看到白底黑字的证件上,加粗加大的“检察官”三个字,陈天明才意识到自己碰到了怎样一个硬骨头。
都说海市分塔新来的向导是个漂泊无根的野路子。
没人告诉他这个野路子怎么哪哪都有人脉啊!
“徐监察官,您的意思是要包庇——”
“咚!”
陈天明身后的影子里忽然立起一个人形黑影,影子举起胳膊猛地敲向陈天明的后颈,一声重物落地声后,陈天明白眼一翻,倒头昏了过去。
“费那么多口水干什么。一个手刀的事儿。”被黑色包裹着的影子褪去,露出里面仰着乌鸦头的阿利斯泰尔:“早看这有钱的老混蛋不爽了。天天在我这炫富。”
“这人难道不知道我天生爱财吗?”
秋念葵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让自己忽略阿利斯泰尔魔性的笑声,松开手指,看不见的利箭飞快刺向陈天明的胸前。
“噗。”
神似鼓起的气球被戳破的漏气声,从陈天明衣襟内侧传出来。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像是裹了数只甲壳类的虫子,不断顶起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包。
“这是什么?”
阿利斯泰尔不知道从哪掏了根棍子,跳远了用棍子另一端,戳向倒地昏死的陈天明。
木棍的尖端刚接触到陈天明的身体,就像陷入一滩糅杂了枯枝败叶的烂泥,轻而易举地陷了进去。
和木棍本体颜色相近的深棕色不明物体,缓慢地攀上棍体,朝阿利斯泰尔的方向蠕动。
“这什么东——”
“砰!”
先一步感知到异常的秋念葵反应极快,交叉成股的精神丝率先出动,将阿利斯泰尔手中的棍子彻底截成两段。
候在她身后的贺江亭拉着秋念葵的手臂,快速撤退到安全位置,给她留出合适的战斗范围后,掌心凝出精神力,将陈天明晕倒在地的身体迅速冻成两倍大的冰块。
远远看去,昏死的陈天明像是安静地睡在冰棺里。
时刻警惕着周围的方闻洲,一把火燎上断成两截的木棍,冰蓝色的火焰吞噬着试图拟态成木棍颜色的不明物,将其彻底燃成黑色的碳粉。
阿利斯泰尔飞快将手中燃起蓝焰的木棍丢开,骂骂咧咧地想要朝方闻洲“叨”过来,却被绷着脸的秋念葵一把抓住金属鸟喙:“你去确认谢安和谢允的安全。我和方闻洲去外面和那群向导汇合。”
“徐牧野。”秋念葵飞快安排好几人的任务和站位,转头看向一脸欣慰朝自己笑的徐牧野时,忍不住表情扭曲了一瞬:“收收你的慈母笑,还不赶紧去联系中央白塔的人来处理这个烂摊子,总不能真就我们几个收拾吧?”
“那我呢?”
意识到自己处于秋念葵的计划之外,贺江亭湿润着浅色的眸子,带着用“你不要我了吗?”流浪狗般祈求的目光看向她。
“还用问吗?”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成为指挥的秋念葵,按捺下内心的操蛋情绪,稳住声线:“你当然是照看下这个人的死活啊。冰是你放的,当然是你来解决这个烂摊子啊。”
等着秋念葵像之前那样轻声安慰自己的贺江亭,反手就吃了她一个无声的大逼斗。
连带着绕着秋念葵撒娇的假猫都缩着脖子,鸟悄地用尾巴尖勾着她的脚腕。
“咪咪嗷嗷”半天,摆出一副“骂了他可不能骂我了哦”做贼心虚的样子。
“不说我都忘了。”秋念葵伸脚轻轻踢了踢猫屁股:“你也给我干活去。”
假猫:“咪咪咪?”
......
奔走在装满感应照明灯的通道,秋念葵面无表情的脸在明灭的灯光下冷得吓人。
“你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方闻洲走在秋念葵一侧,召出在精神海憋了许久的大鱼护在秋念葵的另一侧。
“一半一半吧。”秋念葵嘴上回着方闻洲的话,眼睛却依然警惕地观察四周。
感知灵敏的精神丝早两人一步走在前方,提前预知前面的道路状况。
“你没发现白塔所有的东西都很奇怪吗?”
“这里遍地都是老封建,只有奴隶主和下一阶层的奴隶。权力阶层奴役向导,向导奴役哨兵,哨兵奴役普通人。每一层统治关系都像是发烂发臭的旧时代裹脚布,比外边那些资本家还恶心。”
大步跟在秋念葵身侧的方闻洲听得唇角上扬,余光瞥向秋念葵愤愤的脸,像是看到一棵迅速成长的巨木。
秋念葵捕捉到他奇妙的视线,语气不算好地回了嘴。
“看什么看,我脸上又没有花。”
“说你像花反而侮辱你。”方闻洲收回余光,目视前方笑着开口。
“你和这里的花都不一样,你是一棵树。可能幼年时期和花圃里的任何一株花苗都很纤细,但是你现在长得比她们任何一株都要高,都要壮。”
“这很好。”
“你不要做花。要做就要做一棵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