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利斯泰尔收拾好自己，重新戴好头套时，秋念葵站在宿舍门外，像是等女朋友等得不耐烦的男友，百无聊赖地靠在走廊边的柱子上刷手机。
“我还以为你会趁这个时间去把海市白塔掀了。”
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摸了条新裤子换上，人模狗样地从宿舍里出来，边走边扣紧皮带，大摇大摆地展示自己优秀的腰臀比。
“出力不讨好的活。不干。”秋念葵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为什么要换条裤子？”
还是条骚包的银灰色西装裤。
“怎么？不合身吗？”男人学着女士舞蹈的姿势，向前踮脚伸出条大腿，自信地展示着新裤子的弹力：“一方面，不好解释，但另一方面很好理解。”
“毕竟要和秋向导去看爸妈，我总不能再那么随意。”
秋念葵：......
“谁说我回去见我爸妈，你就要跟着露面了。”对于哨兵代代传承的厚脸皮神功，秋念葵早在贺江亭身上就已经见识了大半：“待会出门你就给我回影子里待着去，敢偷偷溜出来一下，你以后的精神疏导费用涨十倍。”
阿利斯泰尔：！！！
阿利斯泰尔：“秋向导放心，我一定好好执行隐匿任务！”
“但是，刚刚那个问题，我还是很好奇。秋向导能解答一下吗？”
莫名其妙被黑鸦拦住下楼的路，秋念葵抬头对上男人长款风衣防护服外套上挂着一半的拉链。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面也有人在老老实实打工赚钱啊，我难道要因为看不惯，就把白塔一窝端了，然后让那些打工人被迫失业吗？”
秋念葵：“你的想法也太极端、太奇怪了。像这种情况，肯定要先找到大头想办法解决实际问题，再处理根源吧。”
“总不能每次革命，最受伤的永远都是我们平民百姓啊。”
绕过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的阿利斯泰尔。
秋念葵撩起风衣的下摆，小心地避开台阶，以免弄脏衣服。
小跑着朝白塔的出口，只留给阿利斯泰尔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
站在高处，阿利斯泰尔俯视着女人越走越远、越来越渺小的背影，飘远的神志被自己的深呼吸拉回。
黑色的乌鸦头套在白炽灯下反着五彩斑斓的光，歪着看人的鸟头一歪，漆黑的豆豆眼显出不符合体型的呆萌
他喃喃道：“还真是个……思维正常的普通人啊。”
......
距离上次见到爸妈，期间已经相隔了差不多半个月。
秋念葵自工作以来，还没有和父母这么长时间未联系过。
骑着电瓶车回来的路上，她忐忑地想了许多种断联的理由和解释，上一秒觉得万无一失的借口，下一秒又被自己彻底推翻。
直到人站在门口，她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解释这么长时间的失踪。
“呀，是小秋回来了啊——”
先看到站在门口发呆的是隔壁奶奶，她拎着一兜菜，手里牵着小孙女乐呵呵地朝她打招呼：“乐乐，叫姐姐。”
“姐姐好——”
小丫头嘴里含着糖，宝贝地用舌头把糖压在舌头下面，含糊不清地喊着秋念葵，口水也因此流得一个下巴都是。
“哎哟，乐乐吃完这颗糖可不能再吃了。会长蛀牙的。”邻居奶奶见状，歉意地和秋念葵笑了笑：“赶紧进屋吧，你男朋友早到了。”
秋念葵：“男朋友？”
在她脑袋上画满了问号后，秋念葵背后传来了吱呀作响的开门声。
熟悉的男声响起。
“小秋秋，你来得够慢的啊。我和阿姨饺子都包好了。”
秋念葵见鬼似的猛地转过头，对上方闻洲一双含笑的眸子。
身前含着糖，叫姐姐都叫不明白的乐乐手指着方闻洲，嘹亮大声地朝隔壁奶奶喊：“男朋友——”
秋念葵：！！！
不是啊啊啊啊！！！
......
跟在方闻洲身后进门，秋念葵缩着脖子总觉得心虚不安。
“秋秋回来啦——”秋妈从客厅沙发边探出头，惊喜地朝她打招呼：“小方刚刚还说你估计快到家了，没想到是真的！”
“你最喜欢吃的红烧牛肉，爸爸已经给你在厨房炖上了。我刚给你包完胡萝卜羊肉的水饺，待会儿你带点去公司宿舍，放冰箱里晚上可以当夜宵吃。”
秋妈趁着方闻洲进厨房打下手的功夫，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凑到秋念葵身边，一脸八卦地小声问道：“你和小方，啥时候谈的男女朋友？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
秋念葵无奈地后仰头躲开亲妈的好奇目光：“真的只是同事而已，不是男女朋友。”
“喔唷，人家都进家门来给你炒菜了，还说不是男朋友哦。”秋妈一副“我超懂”的表情，挤眉弄眼地朝她做表情：“哎呀哎呀，不是也没关系啦，我看上次来送你的那个小贺也不错的嘛，结不结婚无所谓，主要一个感情体验嘛。”
她拍拍秋念葵的胳膊，拉着她坐到餐桌边，将秋念葵专用的饭碗和筷子从橱柜里拿出来摆在她面前。
“就算你以后不结婚，不工作，爸爸妈妈也有能力养你一辈子。”秋妈郑重其事地解释她刚刚的话：“所以，我不是在催你结婚哦。我只是想让秋秋在青春年华里，多多体验人生的乐趣。”
“打住。”秋念葵挑眉，一脸“我已看透”的表情望着秋妈：“说吧，最近是不是又刷什么青春偶像剧了？跑我这来磕 cp 了？”
秋妈“嘿嘿”两声，转移视线到方闻洲掂勺的背影上：“别的不说，就小方这做菜的架势真是专业啊。感觉跟奶过孩子似的，厨艺好得很嘛。”
听着秋妈僵硬的转移话题，秋念葵并不在意地耸耸肩，偷偷摸摸伸出手想捏一块凉拌猪耳朵。
手刚伸出去不到十厘米，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手轻拍了下，识破了她偷吃的小心思。
“洗手。”
头顶上传来秋爸无奈的叮嘱。
“怎么从小到大的小毛病还没改。”
秋念葵学着亲妈的样子，朝秋爸“嘿嘿”一笑：“光明正大地吃，哪有偷摸吃来的香。”
厨房里正在掂勺的方闻洲顿了下，默默地跟着点头赞同了秋念葵的观念。
就是。
还是当三儿好。
......
吃完饭，秋念葵被赶到沙发陪方闻洲看电视。
她占据了大部分沙发位置，客人方闻洲正勤勤恳恳地剥柚子，分成恰好能一口吞的大小放在一边的果盘里，供秋念葵一下没一下拿着当饭后零食。
秋妈见状，凑到秋爸耳边：“你看看，这跟谈了有什么区别。”
秋爸：“……孩子的事儿，让她自己解决吧。总不能是在养鱼当海王吧。我女儿，我有数。”
借着家具影子在秋念葵爸妈家游荡的阿利斯泰尔，闻言扯扯嘴角。
秋念葵当然不是海王。
秋念葵是光撩不负责的渣女。
心里气呼呼的黑鸦不敢出声，只敢背地里搞点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比如偷走两个秋念葵爸妈给她准备的水饺，悄悄顺走两块方闻洲仔仔细细剥好的柚子，又或者溜进秋念葵房间坏心眼地在她和徐牧野的合照上，给青春朝气的少年版徐牧野加两撇小胡子。
黑乌鸦，坏事做尽。
“对了，我来之前去了一趟柳玉办公室。”方闻洲停下手里的动作，从口袋里取出一封折过的火漆信封递给秋念葵：“寄件方是中央白塔。”
“嗯？”秋念葵余光瞥见爸妈还躲在厨房嘀嘀咕咕磕 cp 的事情，便放心地接过未开封的信，拿着茶几上的水果刀随意划开封口，展开里面如打字机印刷般的手写信。
一目十行下来，秋念葵有些意外：“邀请我去中央白塔当金丝雀的。没想到我才刚来白塔不到半年，就已经这么有名了吗？”
“或许不是因为白塔的缘故。”方闻洲为了方便凑近她，索性将秋念葵的小腿挪到自己大腿上搭着：“你在哨塔开展批量精神疏导活动的事情，海市分塔已经有部分人知道了。”
像是想起什么，他又补了句：“活的。”
“你还去白塔转了一圈？”
“嗯。”
剥完柚子，方闻洲接过秋念葵递来的湿纸巾擦干净手后，自顾自又给她按起了小腿。
像是女生在做美甲时，总会和美甲师聊起各种吃瓜事件那样，男人不用多问就主动说起了自己一路的经历。
从见到熟人哨兵因为秋念葵的精神力变成石雕，到回集体宿舍发现舍友全员失踪，再到只留下一封电子短信，也带队外出的柳玉……
再次回来的方闻洲迷茫地看着白塔里的一切，忽然萌生了想要立刻见到秋念葵的强烈欲望。
这个想法来得毫无征兆，像是只会在潜意识濒临崩溃时的一种自我防护手段。
“秋念葵”三个字，是最后的安全词。
钉在白塔大门的男人，忽然发了疯般朝着一个方向狂奔，异样的行为引起周围路人频频侧目，甚至有些人会一脸惊恐地躲开这个表情病态到不正常的男人。
直到他站到了秋念葵资料上留下的地址，才恍然清醒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你是——秋秋的同事吗？”
方闻洲垂眸，有些无措地抓了抓因为奔跑变得凌乱的头发，张张嘴刚想否认，却见开门的中年男人打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展示给他看。
“我看你长得很像这个做饭的小伙子。”
“是你吧？”
方闻洲的视线落在秋念葵自拍时，不小心把自己也一起拍进去的照片。
她的拍照技术不好，把自己拍得半睁着眼，没有一点要发朋友圈搞精装修的意思。
连带着身后端盘子喊人吃饭的方闻洲，都像是操劳家务老了十岁的中年奶爸似的。
“嗯......”
刚回应他，方闻洲就被热情好客的秋爸拉进屋里，莫名其妙成了来做客的“疑似秋秋男友”的客人。
“不好意思哈，我爸妈他们有点自来熟。”秋念葵听完方闻洲波折起伏的心路历程，换了一条腿接受服务，忍着笑无奈地劝解：“以后我和他们讲一下。”
“没关系。”男人顺从地继续揉捏秋念葵的小腿，抬头看了眼厨房里凑到一起“嘿嘿嘿”笑的夫妻两人：“这样就很好。”
“希望以后我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这样快乐地迎接自己的孩子，认真地为 tA 准备每一道爱吃的菜，或许也会因为 tA 有了交往对象而感到失落，但同样也会因为 tA 会得到更多人的爱而感到幸福。
“你还真是天生当妈圣体。”秋念葵跟着笑了两下，右手迅捷准确地一把捏住阿利斯泰尔陈两人谈话时再次伸向果盘的手：“滚。”
阿利斯泰尔：“……你是怎么发现的？”
秋念葵：“有手就行。这个中央白塔的邀请函，你看下。”
茶几影子中伸出的手接过白色的信封：“你准备去？”
“试试呗，不是说举办什么『向导员工大比』，还有奖金么。反正也是在工作日举行活动，我也是白塔员工，能白嫖肯定要白嫖啊。”
“行吧。”
说起能白嫖土财主，阿利斯泰尔无话可说，他不仅不会阻止，甚至举起双手双脚赞同。
“对了，记得帮我和林思琼说一下，看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阿利斯泰尔：“为什么你不直接联系她？你们俩不是有绿泡泡吗？”
秋念葵：“如果不给你安排点活，难道要等你来偷我的柚子吗？”
被人抓了个正着的阿利斯泰尔：……
“行。”
男人竖起一个大拇指，慢慢把手收回黑暗的一角，消失在秋念葵家中。
“聊完啦？”
见秋念葵吃了大半柚子，开着电视刷手机，方闻洲则一只手给秋念葵捏着腿，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单手打字发消息。
正和林思琼聊天的秋念葵抬头对上秋妈含笑的眼，猛地把自己的腿收回来，乖巧地盘腿坐在沙发上：“不好意思，习惯了。”
“没事没事，你和小方刚刚聊的啥？妈听见说什么白塔黑塔的，游戏吗？”
秋妈顺着沙发边坐下来，一脸慈爱地看着十余天未见的女儿，爱惜地摸着她长了一些的头发。
“算是……工作吧。”
“是要去出差了吗？”
看着秋妈眼中流露出来的不舍，秋念葵犹豫地点了点头：“出差补贴挺高的，二十万。”
正准备说点安慰挽留话的秋妈：“夺少？！夺少？！！！”
秋妈的担忧一扫而空，脸上全是对秋念葵光明未来的期许。
“你去吧。”
“顺便问问你们公司，还缺不缺食堂师傅。我看你爸厨艺挺适合当大锅菜师傅的。”
秋念葵：......
秋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