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我感觉你变了好多啊。”
并肩走在秋念葵身侧，林思琼忍不住用余光一次又一次打量她。
听到耳边传来许久未见同事的小声感慨，秋念葵不在意地笑了笑，一只手抚住耳边乱飞的鬓发，一边随口回应。
“正常的，每个阶段认识我的朋友都不一样，印象肯定也不一样。”秋念葵顶着一张清冷妆容的脸，笑得眉眼弯弯：“你之前认识的是给别人当牛马的秋念葵。现在见到的是为自己打工的秋念葵。”
“葵葵不一样，但是凑到一起才是完整的我。”
看到她对这句话没有理解歪曲，也没有产生误会的歧义。林思琼松了一口气感叹终于碰到脑回路正常的同事时，难免产生牛马间生生相惜的感慨：“你说的对，也幸好听到这话的人是你。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张脸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总感觉——等等！”
像是突然回忆起什么，林思琼掏出手机当着秋念葵的面开始疯狂翻相册，手速快出残影后食指猛地定格在其中一张。
将其放大后，她举着手机贴到秋念葵面前。
“就是这张！”
秋念葵：“......向导必吃榜？这什么东西？”
林思琼表情微妙地凑近她，眯着眼像是摸某种小动物的毛发一样，五指插进她顺滑的白色假发。
边摸边笑的模样，如同找到白月光替身的霸道总裁似的梦幻痴迷。
“这可是全白塔向导的聚集地，虽然大家上班的时候都一脸高冷，但是下班之后大家都会来这里摸鱼，连最顶尖的三位向导都在。本来是用来摸鱼划水的，到后来工作多起来就被大家闲置了。”
她打开一个纯白色图标的软件，点开自己的收藏夹，点进其中一条热度排行前十的话题帖给秋念葵展示。
“喏，就是这里。【论美貌，全白塔哨兵都比不上的“ta”！】就是这条帖子里的，榜一的那张照片和你现在这张脸一模一样！”
照片好像是抓拍的，慌张的镜头拍得里面的人五官模糊，勉强能看得出眼睛鼻子的位置。
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抓拍的主体，全靠同行衬托。
一头白发的男人在全员黑色特战服的哨兵群体中过分显眼，虽然五官拍的不清晰，但是有种美人美在“氛围感”。
比如照片上的人。
细腰，长腿，从头到脚一身白的男人。混迹在黑影重叠的人群中像是突然撕破黑暗的一道光，白色的衣服边缘泛着的光晕，连带着柔和了背景的金属色。
【1楼-小点点：对味儿了！怎么会有人脸都看不清，就有扑面而来的破碎感美人！来灵感了！】
【2楼-死都不去当牛马：呜呜呜这腿prprpr呜呜呜这腰prprpr——】
【3楼-活要饭的：一人血书求一楼出书！另外二楼你收收口水，要落我头上了。】
......
长达几百楼的彩虹屁，看得秋念葵文化素养都高了三分。
手机还给林思琼后，她心里有些诧异。哨塔的大管理者难道去过白塔？
“所以你还没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呢？说不定现在还单身，我还能搏一搏！”林思琼看着突然不说话的秋念葵，一边馋照片上人的美貌，一边把秋念葵当白月光替身上下其手。
“你肯定认识这个人的吧？不然为什么cos成他的样子，呜呜呜看得我好馋啊——”
捏着秋念葵的脸颊，林思琼亲昵地像吃成熟过度的桑葚醉醺醺的鸠鸟，收回手捧着自己红彤彤的脸一个劲儿傻笑。
“这不重要吧。”秋念葵意识到这张脸的杀伤力不能浪费，弯着唇避开这个话题，反过来问了林思琼另一个被她抛之脑后的问题：“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只救了你出来吗？”
“你不想知道跟着一起来的那些向导同事，是什么情况吗？”
聊起刚刚心惊肉跳的经历，林思琼脑子里的情啊爱啊全都烟消云散，死里逃生的后劲儿又涌了上来。
“为、为什么啊？总不能是因为我长得最好看吧？”
林思琼配合地小声发问，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秋念葵的正面回应。
先一步回答林思琼喋喋不休疑问的，是凌空而至的熟人——
何织云。
“林向导。工作期间，请勿随意乱跑。”
女人表情温和，温柔的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想必哨塔的哨兵们，已经等候多时。不如您和其他向导结伴先去行政大厅如何？”
“早日完成白塔分派的任务，我也可以带您早日回白塔。”
何织云御姐风的五官被硬生生扭曲成了温柔派，哄小孩似的语气在白塔哨兵的嘴里经常听到，但当着另一名向导的面被一个哨兵这样连哄带催的，林思琼难免有些尴尬。
姿势别扭地挪挪屁股，坐在鲸鱼背上的林思琼没有第一时间回她，先是转头看看秋念葵，想寻求她的意见。
自从被秋念葵救出那座古怪的公寓，林思琼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对秋念葵产生了难以割舍的依赖倾向，做什么事情如果不提前问一下，感觉下一秒就会遭遇不测似的。
刚扭过头，林思琼发现秋念葵一路上挂着的笑，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和那张模糊照片上一模一样的清冷孤傲。
对上秋念葵突然冷下来的脸，林思琼不明所以，不知道从何处来的紧张不安感逐渐占据刚轻松下来的大脑和心脏。
比起被恐惧磨到感官疲惫的林思琼，两人身下的精神体却能敏锐地察觉到身上人的情绪变化。
在何织云现身的瞬间，被压制的蓝色火焰就已经从长长的鱼尾边缘开始无声燃烧，半空中似乎又什么东西被火焰燃烧地“噼啪”作响，榨干了水汽的噪音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不必费心了。”秋念葵手撑着膝盖，从鲸鱼背上站起身。
无风而动的银白色长发垂在身后被看不见的手撩起，缎面的白色长袍像流动的长河，顺着她抬起的手腕向下滑落至曲起的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
隐约间，林思琼好像看到她腕上极快地闪过一丝蓝光。
再眨眼又消失不见。
“不出意外的话，那些向导都过不来了。”
踩着鲸鱼柔软的脊背，她一步一步走到它头顶边离何织云最近的地方。
夹杂着冷意的目光落在女人唇角，视线放在她弧度没有半丝变化的笑容上时，缠绕在秋念葵腕上那缕安静的精神力，忽然变得躁动起来。
不是带着恐惧，害怕的退意。
而是看见美食，大餐的渴望。
早已潜伏在秋念葵身周充当警戒的精神力，就像海里闻到血腥味的鱼，控制不住地露出点点莹蓝色的身影，忽明忽暗的精神丝像是活了的水草，遍布三人周围。
一丝一缕。
到千丝万缕。
密密麻麻的精神丝竟然将鲸鱼宽阔的脊背当做据点，凭空建成一座仅有两个人的移动堡垒，将秋念葵和林思琼牢牢裹在安全区内，将一切窥探与敌意彻底隔离在外。
安静坐在一边的林思琼吃惊地发现，印象中还是个新人向导的秋念葵，竟然已经可以做到外放精神力的程度了。
并且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鲸鱼背上的空间严密地防守成了一座战事要塞充当防御屏障。
太夸张了。
这还是人吗？
就算是向导课上被老师用作举例的黑暗时期向导，也没有一个像秋念葵这样富二代似的挥霍精神力的，她的精神力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
林思琼仰头望向秋念葵的背影，莫名紧张得直咽口水。
精神海量大管饱也不能这么浪费精神力啊。再说了，向导的精神力朝着哨兵怼脸扔过去，跟给他们扔血包有什么区别？
哨兵不得越打越精神？
“......管理者。”何织云像是才看到秋念葵，带着笑意的眸子陡然冷下来，敛起笑容的唇角平静得带着种非人感：“哨塔无权过问白塔事宜。”
“我对白塔不感兴趣。”
秋念葵歪着头，努力模仿曾经挖来的大厂经理在会议上眼观四周，嘴骂八方的气势，似笑非笑地和沉下脸的何织云对视。
“别这么紧张，大家一起聊聊天而已。我又不会对林思琼做什么，也没有什么理由伤害她。”
到底是扮演一个完全陌生的角色，秋念葵说着说着话，又开始本性暴露地发出了隐藏在灵魂深处爱演戏的癖好。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听到秋念葵的话，准备动手何织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皱起眉头抬起手掌，掌心向下想要召出自己的精神体。
一秒。
两秒。
三秒。
“我的精神体！”
卖力沟通精神海的何织云发现身周仍然空无一物。
猜到发生了什么的女人，惊怒交加的目光直逼站在鲸鱼背上看笑话的女人：“你对我的精神体做了什么！为什么我连精神体都召不出来！”
“公然挑衅白塔哨兵，你是在和白塔宣战吗！”
一身黑的何织云暴怒到青筋凸起，扎成啾啾的干练短发被股无形的力量崩开，张扬翘起的碎发像极了炸毛的刺猬。
在向导面前扮演温和无害角色的A级哨兵，终于露出了隐藏在黑暗中的獠牙。
“怎么会呢。”秋念葵表情无害地摊摊手，彻底做回自己老实地说出实话：“我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周围察觉到何织云攻击欲望的精神丝，像是蓄谋挑起战争已久的主战派，发现苗头的当场便纷纷涌向哨兵。
半透明的蓝精神丝看上去像游荡在深海，艳丽却蕴含剧毒的水母须。柔柔弱弱落在黑色的特战服面上，佯装无害的模样和主人如出一辙。
“拖延时间？”
何织云像是不理解般重复了一遍秋念葵的话，目光中的情绪出现一瞬间的呆滞。像是处理大型数据文件或者运行某种模型时，突然卡壳的电脑cpU过热，死机停摆那样。
“我在等cd。你在等什么——”秋念葵轻快地眨了下眼，被谢安修饰得偏桃花眼的眼型做出这种动作，莫名有种御姐装萌妹的反差感。
腻在何织云身上，像是进了粮仓的精神丝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像是接收到了主人的进攻信号，陡然绷直身体硬化成针状。
铺天盖地的淡蓝色精神体相互交织，缠绕。如同一团被外力梳理过的毛线团，逐渐朝某种未知生物的形状转变。
下一秒。
一条半实体化的蓝色触手，破空袭向站在原地待机重启的何织云。
紧接着。
无数半透明的精神丝闪着莹蓝光芒，织成更高更大的异象形状。或者说，精神丝组成的实体没有固定的形态，一会儿有着章鱼似的爪，一会儿又冒出鸟类的喙。
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精神力外观，给予了林思琼极大的精神污染。
这、这是什么？
秋秋和眼前的女人，到底谁才是反派？
张大嘴仰头仰得脖子都要断了的林思琼瞪圆了眼，像是看到幻觉般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时看到的却是又变大了几分的庞然大物。
脑中警报拉满，回过神的何织云终于有了反应。
“你——你不是白沉玉！”女人面上终于浮现出适宜的惊恐与警惕，她看着站在鲸鱼背上，拢着耳边银白色长发的怪物。
“你到底是谁。”
疑问句式，何织云的声音却没有疑问的语气。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秋念葵勾唇，浓绿色的美瞳泛着妖异的点点蓝光。
“反派，死于话多。”
带着笑意的话音落下，紧随着一起落地的，还有一阵带着强烈压迫感的精神力流星雨。
在半空中分裂成无数份的精神力收到主人的命令，浑身散发出兴奋的气息，毫不犹豫地扑向“大餐”。
立于高空之上的秋念葵抬起手，迎着精神力爆发逆向吹来的风，甩开银白色的假发，解救了被发网困了大半天的齐肩长发。
造型凌乱的纯黑色长发飘摇在秋念葵脸侧，黑得极致和白得亮眼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双浓稔的碧绿双眸眨了眨，让她看起来像是成了精的千年妖精似的。
隐隐作痛的头皮终于摆脱了假发的折磨，她此刻的大脑无比清醒舒爽。看着被蓝光淹没的何织云，秋念葵灰暗的心情都开始上扬。
“思思。”
她扭过脸，余光看向呆坐在身后的林思琼：“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那么多向导中，我只救了你，没有救其他人吗？”
“现在，你可以自己寻找答案了。”
久久无言的林思琼下意识顺着秋念葵的话，望向她手指的方向。
何织云，不，或者要称之为“何织云”的身体被化成针的精神力戳出无数鹌鹑蛋大小的洞，被穿透的孔洞透着光，乍一看像是一个人形蜂窝煤。
【嗡嗡——】
“何织云”的身体突然被一阵气吹成了气球，“呼呼”漏风的人皮套被撑到极致后，随着充气量变小，逐渐萎靡成皱皱巴巴的衣服。
从她身体里钻出来的眼球状污染物不适地扭动了两下，轻薄如纸的“何织云”布满褶皱的身体洋洋洒洒地飘向地面。
“还真是你啊。”秋念葵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跟明星看到私生粉似的满眼厌恶，目光上下挑剔地看了看污染物似乎缩水了的身体，她“嗤”地笑出了声。
“真巧啊，这里不光有我的熟人。”
“也有你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