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念葵借着方闻洲的背影挡住自己的行为，在其他人看来她就是个普通的，性格比较内向幼崽的通病。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秋念葵低头盯着方闻洲的脚后跟，一只被刻意打理过的陆地战靴，踩进了她的视线范围。
“不好意思啊，徐队。”
方闻洲侧身，彻底将秋念葵遮得严严实实。
高大的影子将小小的人类幼崽裹得密不透风，彻底阻隔来自徐牧野的视线侵略：“这孩子怕生，还是请你不要为难了。”
他不打算告诉眼前的男人真相。
方闻洲还未成年时，就在人类社会与哨塔间摸爬滚打，从小就靠着极早熟的眼力见，和能说会道的嘴长起来的。
哪能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从秋念葵在车里的神情，和下车时的犹豫踌躇中猜测，她应该还不想让眼前这位“哥哥”知道自己的身份。
自诩是向导“无声守卫者”的方闻洲，只能“贴心”地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毕竟只是“邻家哥哥”，又不是亲哥哥，没必要知道这么多。
“是吗。”
徐牧野居高临下地表情未变，冷漠的目光不带一丝情绪略过方闻洲身后若隐若现的小脑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抓紧归队。”
“是！”
方闻洲收起嬉笑的表情，没提将孩子安排回车里的事情，带着秋念葵站在队伍最末尾的位置。
“这次清理任务，攻坚小队已经处理了前面最困难的关卡，我们负责最后的『收尾』工作，清理遗落的污染物，检查污染源处的能量波动是否平稳，以及救助被困在污染区还没出来的市民。”
站在队伍首位，徐牧野的声音平稳有力，迅速将队伍分为三组，秋念葵跟着方闻洲被安排在了徐牧野在的一组。
“哥们儿，你离婚啦？”有个哨兵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挤眉弄眼地和方闻洲旁边的人换了个位置，好奇地凑过来：“孩子判给你了？”
“......滚。”
被人臆想推测是一回事。
开口被判离异奶爸是另外一回事。
虽然说方闻洲自身不介意和秋念葵建立更亲密的关系。
但这类关系中，绝不包含当她奶爸。
当然，如果“奶爸”不算职业，算情趣的话另说。
“别这么凶嘛。”
哨兵毫不介意方闻洲的粗声粗气，笑嘻嘻地看了眼被牵着手乖乖走在一旁的秋念葵：“万一吓着小朋友就不好了。再说了我也只是问问么，我家臭小子刚好和小妹妹差不多大，你看——”
懂了。
这是想订娃娃亲。
里世界有不少哨兵都会选择给小孩提前预定好未来伴侣。
一方面是哨兵或者向导的孩子大多数都会觉醒为其中一人的倾向能力，并不适合在普通社会结婚生子。
另一方面则是碰运气。
万一娃娃亲对象以后能觉醒成千里挑一的向导，那就赚大发了。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万一亲家有个向导或者未来儿媳妇是个向导，那他一辈子都不用担心精神海污染了。
“闭嘴。”
方闻洲品出这人话里的意思，没忍住气笑了。
咧开嘴时露出阴森森的白色犬齿，一字一顿道：“再多说一句，我就当场捏爆你的狗头。”
很好。
很凶。
从来都以武力解决问题，暴力制止冲突的哨兵自然能感受得到对方言行间无意透出的压迫力。
那人瞬间闭上嘴，看着眼中凶光毕露的方闻洲，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老好人”，精神脑域的完好程度简直像被向导从内到外洗过似的。
甚至都不用放出精神体，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同类察觉到不妙。
惹不起。
哨兵几乎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断。
他尴尬地笑笑，挠挠头朝秋念葵小声说了两句便灰溜溜换回了自己的位置。
走在最前方的徐牧野自然察觉到了队伍中的情况。
只是哨兵向来不受管束，哪怕是面对高一级的上司也不会乖乖收起獠牙。
比起亲力亲为收拾这群不长记性的家伙，徐牧野从来都是在矛盾爆发到最高点时出手，以以一敌百的气势压倒性结束斗争，顺便来震慑其余蠢蠢欲动的其他人。
不过。
徐牧野余光扫过牵着孩子跟护院大狗似的，呲牙咧嘴的方闻洲。
这次应该不需要他出手。
一行人搜寻速度不慢，但这个污染区大的出奇，行进了几乎两个小时都没看到其余两个小组人员。
秋念葵自己走到一个半小时的时候被方闻洲拎起来放在他肩头，半推半就地搭上了顺风车。
半抱着方闻洲的脑袋，粗硬的头发被包在防护面罩下，皮肤接触的特制防护材料冰冰凉凉，摸上去意外的舒服。
上半身趴在方闻洲的面罩上，借着地理优势，她眼珠四处转了一圈。
“这个地方是不是太大了？”秋念葵俯身凑到方闻洲耳边，小声嘀咕：“而且好安静。”
秋念葵发散出的精神丝没有得到任何反馈，懒洋洋地飘在队伍周围担当起了警戒工作。
向导的精神力感知远比哨兵来的精准，只要她不想被人发现，即便是徐牧野都察觉不到自己精神力的存在。
明明精神丝没有给出任何负面反馈，但此刻的秋念葵却警惕到了最高点。
要知道，即便在最放松的咖啡厅或者奶茶店，精神力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反馈。
更何况，这里是刚开荒不久的污染区，不说污染残留浓度的问题，单表面上这过分的平静，都给人一种暴风雨前的错觉。
“原地休整。”
徐牧野应该也察觉到了问题，下令让队伍原地休整，只是拨到内部通讯号的传呼器却一直都未收到回应。
秋念葵看了眼手腕上特意戴着的电子手表，上面的时间刚过五分钟，停留在车子刚到场地时，她下车看过时间是9:00，而现在的时间只过了五分钟。
9：05 分。
可是感官告诉她，自己至少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了。
不对劲。
是时间欺骗了感官，还是感官失衡？
她动动腿，活动了下脚腕，忽然察觉到即使走了那么久，可这具身体没有半点疲惫感。
按照之前和贺江亭一起出外勤的两次判断，自己的身体也随着年龄退化到了幼儿阶段，精力有限，不可能在走了这么久之后还这么精力四射。
这就是最大的异常。
“你累吗？”
方闻洲不明所以，托着秋念葵的两只脚踩在自己胸前的肌肉上，让她借此换个动作，坐的稍微舒服点。
“你累了？”
听到他的回答，秋念葵摇摇头，两只手搭在他头顶，仰着头朝四周看去。
看来方闻洲还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两人说话声在安静空旷的环境下很容易被捕捉，秋念葵出声的瞬间，徐牧野下意识扫向托着小孩的方闻洲看去，眉头也随之皱起。
坐姿不合理。
侧坐的位置不科学。
这样带孩子会让她骨骼发育变形。
徐牧野的眼神落在那头方闻洲身上，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人到底会不会带孩子。
周围哨兵见徐牧野眉头皱起，随即收起懒散的性子，警惕地绷紧神经看向四周，以为他察觉到了暗处存在的污染物。
天上的云黑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堆积成了厚厚的样子，沉重的乌云像是一盆即将倾泻而下的黑雨。
一片漆黑中带着自然界的压迫面向众人，好似在无声驱赶着闯入禁地的人们离开。
忽的。
秋念葵暗中搜寻的精神力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连绵不断的精神力像是掉进黑洞中，又像是被巨物吞进腹中，陡然没了消息。
收不回来的精神力好似昆虫被斩断的翅足，彻底困在捕猎者织成的网上。
察觉到精神力消失，秋念葵下意识拢起还未潜入那个地方的精神力。
细如发丝的精神触手如同活了的潮水，收到回归指令后，摇摆着返回了主人的怀抱。
人类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恐惧之余也有好奇。
虽然失去了一部分精神力，可这点损失，对于她来说还算不上什么，只是遭遇的经历太过奇怪，让她忍不住研究。
入职时间较短，还未经过入职培训的秋念葵没有听说，更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
眼下，还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污染物对于人类精神力的蚕食。
“有什么东西能吞噬精神力吗？或者将精神力阻隔在外面之类的。”
秋念葵的问话并没有得到方闻洲的解答，反而在一旁静候沉默地徐牧野听后瞳孔猛然缩了一下，整个人浑身紧绷。
“全员戒备！”
说话间，一只熟悉的金毛大狗凭空出现。
不，不是大狗。
是一只全身金黄的鬃狮。
恍惚间回忆起被自己蹂躏地翻肚皮的金毛大狗，秋念葵很难将其与面前这只体型巨大，目露凶光的巨兽对上号。
“什么情况！怎么了吗？发生了什么？”
“握草，老大的精神体原来有这么大吗？我咋记得之前是犬科类的？原来是大猫吗？”
“看样子，老大终于接受向导的精神疏导了，它之前可不是这么精神地模样，除了会翻白眼骂人可不会这样咬人。”
......
徐牧野带队的人互相认识，甚至有几个是从中央白塔调过来援助的，站在徐牧野身边的两人见过他的精神体，但从来都是金毛犬的形态。
像今天黄金狮的模样，闻所未闻。
“为什么都这么紧张？”
秋念葵不明所以地被方闻洲从肩膀上带下来，单手箍在怀里，以一种更具掌控力和保护欲的姿势护在胸前。
“不清楚。但是能让那个人紧张成这样，恐怕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连精神体都放出来了。
被白塔列为黑暗哨兵的方闻洲，一直都在污染区前线战斗，直面的都是些表象诡异，规则扭曲的污染源。
那些执念凝聚而成的污染物向来都直来直去，和普通的野兽一样，崇拜力量与地位。
简单来说，只要打得过它们，就会乖乖认栽。
和眼前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老鼠类”污染物截然不同。
原本闲散的哨兵转眼间都召唤出了精神体，会飞的禽鸟类精神体都在上空侦查起周围的环境，以求在异变初始能将信息最快转达。
会挖洞的或地下种精神体，则尽可能借着天然的地表掩护，在能力范围内充当着斥候角色。
借着一众精神力的掩护，秋念葵也想趁机混入其中。
“你先不要动。”
一只大手搭在她头上，制止了她想浑水摸鱼的动作。
是徐牧野。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没有半点声音，甚至连散在她身周的精神力都没反馈有人靠近。
感受到脑袋上手掌的温度，秋念葵的动作僵硬一瞬，差点无法维持幼崽天真烂漫的表情，险些一声“握草”脱口而出。
抚在头顶的手没用多大力道，手指穿插进发间的动作轻柔，浅浅地左右摩挲两下。
“向导的精神力在污染区太显眼了，随意放任会引来更大的危险。找准时机再出手，才能让你变成杀手锏。”
徐牧野说话的语气太熟稔，险些让秋念葵误以为自己被认出来了。
她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这个迟来的制止或许已经晚了。
放出去的精神力都被对方当餐前小点心吃完一碟了。
直到——
“别担心，未来会有人教你怎么做。”
后面这句话才让秋念葵吊起来的心重新安宁下来。
还好。
自己还是要相信人类的脑补能力的。
说不定只是哨兵对向导天然的宽容所在，毕竟自己都变成这副样子了。
“嗯。”秋念葵乖巧点头：“但是你怎么发现我是向导的呀？”
“不用发现。太明显了。”
徐牧野目光越过刻意卖乖的秋念葵，望向前方，刻意忽略一旁眯着眼，目露威胁的方闻洲。
“我早就接到了支援队伍的信息推送。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被白塔那群人蒙在鼓里 ？”
“小秋。”
本以为隐瞒的很好，实则从一开始就暴露身份的秋念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