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间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新和一丝凉意,吹拂着沈墨汗湿的鬓角,也稍稍驱散了激战后的血腥与硝烟味。她藏身的岩石凹陷处还算隐蔽,头顶有藤蔓垂落,前方是茂密的灌木,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视野遮蔽。
暂时安全了。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排山倒海的疲惫和伤痛便汹涌而来。左肩的伤口在光点“紧急救护”下不再致命,但持续的疼痛和失血后的虚弱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缓缓坐下,将维生箱小心地放在身前。
她必须先处理自己的伤势,恢复一定的体力,才能思考下一步。
从急救包里拿出最后一点干净的敷料和清水,她咬着牙,重新清洗、包扎左肩的伤口。每一次触碰都让她冷汗直流,但她动作稳定,没有丝毫颤抖。处理完伤口,她吞下几片压缩营养剂,又喝了几口水,干渴灼痛的喉咙才稍微缓解。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维生箱上。
箱体内,陆寒琛的意识之树依旧沉寂,生命体征读数稳定在25.5%,那微弱的脉动感几乎难以察觉,仿佛随时会停止。显然,之前那次拼尽全力的信息传递,对他本就濒危的意识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而光点,依旧维持着那脆弱的稳态场,光芒黯淡,但比之前似乎……凝实了极其微小的一丝?是因为离开了混乱的战场,能量消耗减少,还是因为它自身也在缓慢地、被动地吸收着周围环境中某种稀薄的能量(也许是地脉辐射,也许是自然的生命场)?沈墨无法确定,但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维生箱冰冷的表面,意念沉入其中。她没有再试图建立连接或索取信息,只是传递过去一股温和的、带着安抚与感谢的波动。
“休息吧,我们都安全了。”她低声说,像是在对箱内的两个存在,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她没有立刻去深入思考陆寒琛传来的那些破碎信息。那些信息太过重大,牵扯太多,在精力耗尽、处境未稳的情况下强行分析,只会增加焦虑,甚至可能做出错误判断。
她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休息和恢复。
她抱着步枪,背靠石壁,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完全睡去,特工的本能让她保持着浅度休眠,耳朵依旧警惕地捕捉着山谷中的任何异常声响——风声、虫鸣、远处隐约的鸟叫……以及,怀中维生箱内,那几乎微不可闻的、代表着生命仍在延续的微弱波动。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或许是更久。沈墨被一阵极其细微的、来自维生箱内的变化惊醒。
不是陆寒琛,是那个光点!
它那原本只是被动维持稳态的光芒,突然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稳定有序的频率,开始明灭闪烁!那频率,带着一种独特的、充满生机的韵律,仿佛一颗沉睡后开始自主呼吸的心脏!
紧接着,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带着明显治愈倾向的温暖能量,从光点中分离出来,如同拥有生命般,主动缠绕上沈墨左肩的伤口!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基于本能的、粗暴的“战场救护”,而是一种更加精细、更加温和的修复!沈墨能清晰地“感觉”到,伤口深处受损的细胞和组织,正在这股温和能量的滋养下,加速着新陈代谢和再生,疼痛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轻,一股舒适的暖流取代了之前的灼痛和僵硬!
它……在主动地、有意识地治疗她?!而且效果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好!
是休息让它恢复了一丝力量?还是它在这种相对安全平静的环境中,终于能够更精细地操控自身能量?
沈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这个小小的光点,一次次在绝境中带给她希望。
她没有抗拒,放松身体,引导着呼吸,配合着这股治愈的能量。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和精神力也在随着伤口的修复而缓慢恢复。
就在这宁静的、充满生机的治愈过程中,沈墨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回响起陆寒琛那破碎的箴言:
“…‘钥匙’…不在…我这里…”
钥匙不在他这里。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苏予女士留下的信息表明,“守护者协议”的激活需要陆寒琛的生命密钥(dNA密码)、“潘多拉”核心遭受无法逆转扭曲的危机指令、以及一个经过认证的“执行者”意识连接。
陆寒琛所说的“钥匙”,是指这三者中的某一个吗?还是指其他东西?
如果“钥匙”不在他这里,那会在哪里?
一个模糊的、大胆的猜想,开始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
苏予女士是一位充满智慧的先驱,她预见到了危险,并留下了重重后手。她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可能同样被“园丁”盯上的儿子身上吗?
会不会……还有一把“备用钥匙”?或者,激活“守护者协议”的真正关键,并非单一指向陆寒琛?
这个猜想让她心跳微微加速。
她回想起光点诞生时的情景——它源于陆寒琛意识碎片与“潘多拉”核心数据的结合,而“潘多拉”源自苏予的“墨提斯”。光点不仅承载了陆寒琛的部分意识特征,似乎也烙印了苏予的一些设计理念和密码逻辑……
难道……
沈墨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维生箱中那正在缓缓明灭、为她疗伤的光点。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破晓的晨光,穿透了迷雾。
难道这把“钥匙”,或者“钥匙”的一部分……其实在这个意外诞生的、融合了陆寒琛意识与苏予遗产的……光点身上?!
它不是“执行者”,它是……“钥匙”的载体?或者,是触发“共鸣”的关键?
维生箱内,似乎感应到了她这石破天惊的猜想,那正在为她疗伤的光点,明灭的频率微微加快了一丝,传递过来一股混合着困惑、好奇,以及一丝微弱认同的意念波动。
深谷幽静,微光闪烁。
破碎的箴言,在休憩与治愈中,找到了回响的方向。
沈墨看着那小小的光点,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寻找“钥匙”的道路,或许,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