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攥紧,空气凝滞如铅。前方,灰色追踪者手中的奇形短刃能量弧光噼啪作响,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后方,那股蕴含“修剪”意志的恐怖气息已笼罩整个山坳,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正从高空急速降下!
没有思考的余地,没有权衡的空间。沈墨的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做出了最符合当前局势,也最疯狂的决断——
分化,制造混乱,利用信息差!
她猛地将背上维生箱的固定带松开一道缝隙,使其处于一种看似牢固、实则稍受冲击就可能脱落的危险状态。同时,她将刚刚记下的、关于那破损节点闪现的密码碎片和奇异点能量特征,通过意念,如同压缩文件包般,强行灌注到因过度消耗而黯淡的光点核心深处!
“记住它!保护好!” 这是她对光点最后的嘱托。
紧接着,她做了一件让追踪者瞳孔微缩的事情——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主动向着追踪者所在的方向,猛地将维生箱向前方那片相对开阔、靠近报废平台的地面掷去!
箱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点巧妙,既远离了追踪者立刻能触及的范围,又似乎“无意间”暴露在了即将从天而降的“修剪者”的视野中!
而她本人,则在掷出箱子的同时,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向着与箱子落点完全相反的、遗迹残骸最密集、地形最复杂的区域疾冲而去!手中的步枪喷吐出火舌,子弹并非射向追踪者,而是精准地扫向他身前的地面和两侧的残骸,溅起无数碎石和烟尘,阻碍其第一时间冲向维生箱!
她的目的昭然若揭:以自身为诱饵,吸引追踪者和即将降临的“修剪者”的主要注意力!为维生箱,为里面的陆寒琛和光点,争取到极其短暂、可能只有几秒钟的、不被第一时间针对的宝贵时间!
她在赌!赌追踪者的首要目标是维生箱(或者说里面的“钥匙”载体),赌“修剪者”的优先清除目标是表现出抵抗能力和威胁性的她本人!赌在这短暂的空隙里,光点或者陆寒琛的意识,能抓住机会做点什么!
“愚蠢!” 追踪者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是恼怒,也是不解。但他(或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缓,能量短刃挥出,斩开烟尘,身形如同鬼魅,依旧坚定地扑向维生箱的落点!显然,在他的任务优先级里,确保“钥匙”载体高于一切!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能扭曲空间的低频嗡鸣声充斥了整个山坳!上方的怪异枝桠如同被无形之力碾过,瞬间化为齑粉!一个庞大的、难以用肉眼直接捕捉其具体形态的阴影,如同陨星般轰然砸落在山坳中央,恰好介于沈墨、追踪者与维生箱之间!
“修剪者”降临了!
它并非实体,或者说,并非固定的实体形态。那更像是一团不断流动、变化的暗物质聚合体,表面翻滚着无数细小的、如同数据乱码和生物组织碎屑混合的诡异符号。它没有五官,但沈墨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绝对、不含任何情感的“视线”扫过全场,瞬间锁定了正在残骸间高速移动、并持续开火制造混乱的她!
就是现在!
沈墨在“修剪者”锁定她的瞬间,猛地向侧方一块巨大的、半倾颓的金属构架后扑去!她不再射击,而是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混合着之前引导外部混乱能量刺激陆寒琛意识的那种共鸣技巧,疯狂地、不计后果地导向刚刚降临、似乎还在进行初始环境扫描和信息处理的“修剪者”!
她不是在攻击,而是在“投喂”!将她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的、“永恒花园”内部结构映射中那几个最关键、最核心的符号序列和奇异点能量特征,如同最甜美的毒饵,主动地、清晰地“展示”给“修剪者”!
她在赌第二个可能——“修剪者”作为“园丁”的终极工具之一,其核心指令之一必然是维护“永恒花园”的绝对安全和隐秘!任何窥探到其内部核心信息的存在,都将是最高优先级的清除目标!
果然!
“修剪者”那不断流动变化的躯体猛地一滞!下一秒,一股比之前恐怖十倍、百倍的、纯粹针对灵魂和意识层面的毁灭性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荒巨浪,瞬间放弃了对其余目标的关注,以无可闪避、无可防御的姿态,完全锁定沈墨,轰然压下!
“呃啊——!”
沈墨感觉自己的大脑、自己的意识、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黑洞的视界,正在被无情地撕裂、分解、湮灭!她藏身的金属构架在这无形的力量冲击下,如同被高温熔炼般开始扭曲、发红、软化!她七窍流血,眼前一片血红,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到了彻底熄灭的边缘!
她成功了!她用自己的意识作为最后的诱饵,为维生箱争取到了最关键的时间!但也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崩坏的前一秒,就在“修剪者”的绝对注意力被沈墨这“胆大包天”的挑衅完全吸引的瞬间——
被沈墨掷落在地的维生箱内,那接收到密码碎片、感受到外部恐怖能量冲击和沈墨意识濒临崩溃的光点,猛地亮起了它诞生以来最极致、最纯粹、也最绝望的光芒!
它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它燃烧了自己剩余的全部存在,将沈墨传递来的密码碎片、将自身与破损节点共鸣的全部感悟、将它与陆寒琛意识同源的那一丝本源,全部融合、压缩,化作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蕴含着特定信息频率的能量脉冲,如同宇宙中最后一声呐喊,射向了旁边那个已经彻底报废的节点平台!
它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它只是遵循着本能,遵循着沈墨最后的嘱托,做出了它所能做的、唯一可能改变局面的尝试!
与此同时,一直被光点维持着稳态、在外部极致压力下艰难脉动的陆寒琛意识之树,仿佛被光点这最后的燃烧所触动,核心处那颗“种子”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不甘的波动!
这道波动,与光点燃烧自身发出的信息脉冲,以及“修剪者”那毁灭性能量中蕴含的、属于“园丁”体系的某种底层规则频率,在那一刹那,产生了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极其短暂的、诡异的……共鸣?!
“咔嚓——!”
一声并非来自现实世界,而是源于更高维度的、仿佛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声响,在沈墨即将彻底湮灭的意识深处响起!
紧接着,她“看”到,那个本已彻底死寂的节点平台中心,那道原本布满裂纹、此刻在“修剪者”恐怖能量场影响下变得极不稳定的空间本身,猛地向内坍缩,撕裂开了一道极其微小、极其短暂、闪烁着混乱数据流和奇异光芒的……裂隙!
裂隙的另一端,并非预想中的“永恒花园”,而是一片更加混沌、更加破碎、充满了毁灭性能量风暴的……虚空?或者说,是“永恒花园”外围的某个不稳定缓冲区?
这道裂隙的出现,瞬间扰动了“修剪者”的能量场!那针对沈墨的、绝对的毁灭性能量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短暂的紊乱和偏转!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转瞬即逝的偏转!
沈墨那濒临彻底崩坏的意识,如同在万丈悬崖边抓住了一根稻草,凭借着求生本能和千锤百炼的意志,强行从那湮灭的边缘,挣脱出了一丝!
“噗——!”
她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瘫软在地,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沉寂。
而在她最后模糊的感知中,似乎看到那道灰色的追踪者身影,在“修剪者”能量场紊乱、裂隙出现的瞬间,如同发现了绝世宝藏般,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那道正在急速缩小的裂隙,瞬间被其吞没,消失不见……
山坳内,只剩下缓缓收敛能量、似乎因裂隙出现而陷入某种逻辑判断混乱的“修剪者”,瘫倒在地、生死不知的沈墨,以及滚落在一旁、内部光芒彻底熄灭、仿佛失去所有生机的维生箱。
崩坏的序曲,似乎暂时停歇。
但希望的微光,也仿佛随之彻底寂灭。
只有那道一闪而逝的裂隙,以及被吞没的追踪者,为这惨烈的绝唱,留下了一个无人能解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