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柱底的血线还在蔓延，像一条缓慢爬行的赤蛇，无声地舔舐着地面符文的边缘。那枚标记符早已被染成暗褐色，边缘微微卷起，仿佛随时会从凹槽中脱落。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焦糖混合的怪味，甜得发齁，又腥得刺鼻——像是有人把整座炼狱的血液熬成了糖浆，再泼在这片死寂的石林之间。
北冥的剑尖仍抵在裂缝上，可刚才那一滴血落下的瞬间，整根剑身竟开始轻微震颤，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咬住了。
“它……在吸？”南宫笑天蹲在三步之外，探灵珠捧在掌心，珠面那道陌生图腾正缓缓旋转，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不是吸。”北冥声音压得极低，“是认。”
话音未落，装置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不是从金属里传出来的，而是从地底深处，仿佛整座山都在应和。紫光暴涨，水幕结界瞬间凝实，映出一道扭曲的人形轮廓——比之前更清晰，也更近了。那影子没有动，只是静静站着，头微微偏着，像在打量他们。
“这玩意儿终于起床了？”南宫笑天咧了咧嘴，从怀里摸出最后一片雷影符残片，指尖一搓，灵力注入，“那我也该给它送个见面礼。”
他话音未落，北冥突然抬手一拦：“等等。”
“等啥？等它给我们发开工红包？”
“守卫。”北冥目光死死盯着石柱夹缝，“他们回来了。”
果然，脚步声由远及近，整齐划一，却又透着诡异的节奏感——每踏一步，地面都随之轻颤，像是踩在某种共鸣频率上。领头那名指挥型守卫已不再是先前的模样：脖颈上的传送阵纹路泛着幽蓝光芒，双目全黑，连眼白都不见了，整个人像被重新灌注了某种不属于活物的力量。
“他们被‘接通’了。”南宫笑天收起笑，声音冷了下来，“就像……插上了电源。”
“那就拔掉插头。”北冥缓缓吐出一口气，剑尖向前一送，直接刺入裂缝深处。
金铁交鸣般的尖啸骤然炸开！整座装置剧烈震颤，紫光如潮水般翻涌，水幕结界上的人影猛地抬手，仿佛要撕开屏障冲出。与此同时，守卫齐齐提速，呈扇形包抄而来，手中武器泛起森然黑光。
“你搞快点！”南宫笑天低吼，雷影符残片脱手而出，贴地滑向守卫阵列。
轰——！
爆炸声并不响亮，却带着强烈的震荡波，地面瞬间龟裂，数名守卫被掀翻在地。但那名指挥型守卫只是身形晃了晃，黑瞳直勾勾锁定北冥，竟直接跃起，一刀劈向他的后心！
北冥未回头，剑柄一撞，反手格挡，金铁相击，火星四溅。他借力翻身，一脚踹开对方，冷声道：“它在强化他们！别硬拼！”
“我知道！”南宫笑天一边后撤，一边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哗啦一声倒出十几片符纸，“这是我昨晚通宵画的‘雷影·加强plusmax终极版’，加了‘防炸’‘防闪’‘防被队友误伤’三重保险，要是再没用，我就把名字改成‘南宫不笑’！”
“那你还不如叫‘南宫哭天’。”北冥一边闪避守卫的连环斩击，一边咬牙将灵力灌入剑身。
“别贫了！”南宫笑天猛地将符纸抛向空中，双手结印，“雷来——！”
刹那间，十几道电光从符纸中炸出，如银蛇乱舞，精准劈向守卫脚下的地面。石板炸裂，灵力波动形成短暂真空，北冥抓住这瞬息机会，剑身一旋，再度刺入裂缝！
这一次，剑尖触到了某种柔软的东西——不是金属，也不是岩石，而像是……跳动的血管。
“核心在动！”他瞳孔一缩。
“动就对了！”南宫笑天喘着气，“死的才难搞，活的还能讲道理！”
“它听不懂道理。”北冥咬牙，剑身猛然下压，“但它懂痛。”
轰隆——！
整座装置发出一声类似咆哮的巨响，紫光骤然转为猩红，水幕结界上的人影剧烈扭曲，仿佛在挣扎。裂缝中涌出大量黑雾，带着刺鼻的腐臭，瞬间弥漫四周。
“糟了！”南宫笑天捂住口鼻，“这味儿……像极了我上次在集市买的臭豆腐，放了三年那种！”
“闭嘴！”北冥剑势不减，反而将自身灵力尽数灌入，“《幻灵仙典》说‘破之以灵，封之以心’，我现在没心可封，但灵力……管够！”
他话音未落，剑身竟开始泛起微弱金光，那是他多年修炼凝聚的本源之力。每一分注入，裂缝就扩大一分，装置的震颤也越来越剧烈。
可就在这时，那名指挥型守卫竟猛地冲破雷影封锁，一刀斩向北冥握剑的手腕！
南宫笑天瞳孔骤缩，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起地上雷影符残片，咬破指尖，将精血抹在符上，怒吼：“老子今天不谈恋爱了！全给你！”
血光炸开，符纸瞬间化作一道雷霆，直劈守卫面门！
轰——！
守卫被轰退数步，面具碎裂，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皮肤下竟有符文在流动，像是被刻进了血肉。
“他们……不是人。”南宫笑天喘着粗气，脸色发白，“是傀儡。”
“那就打碎他们的壳。”北冥眼神一厉，剑身猛然一绞！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从装置内部传来，像是某种锁链崩断。紫光骤灭，猩红褪去，水幕结界上的影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随即溃散如烟。
“成了？”南宫笑天瞪大眼。
“没。”北冥脸色凝重，“只是断了连接。它还在。”
话音未落，装置底部的凹槽突然剧烈抽搐，那枚标记符“啪”地炸成碎片，血线如活蛇般倒流回裂缝中。紧接着，整座装置开始崩塌，青铜柱寸寸断裂，石板下陷，空间扭曲得如同被揉皱的纸。
“快走！”北冥一把拽住南宫笑天手腕，就要后撤。
“等等！”南宫笑天反手将最后一张镇魂符拍向装置核心，“我还没收尾款呢！”
符纸贴上瞬间，崩塌的轨迹竟被强行拉直，能量反噬被导向地底，轰鸣声渐弱。装置终于停止了震颤，只剩下一缕黑烟从裂缝中缓缓升起。
北冥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却突然瞳孔一缩。
那缕黑烟并未消散，而是在半空中凝成一道模糊虚影——人形，却无五官，只有一双眼睛的位置，浮现出两枚极小的符文，与《幻灵仙典》某一页的边角纹路，完全一致。
虚影静静悬浮了一瞬，随即转身，无声无息地没入夜色。
“它……走了？”南宫笑天喃喃。
北冥没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剑，剑尖还在滴血，可那血……竟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泛起一丝极淡的金光。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冉诗语的秘籍……为什么会和这装置有共鸣？”
南宫笑天刚要开口，探灵珠却突然“嗡”地一震，珠面图腾缓缓旋转，浮现出一行小字：
【它识得你】。
北冥盯着那行字，手指微微发紧。
南宫笑天干笑两声：“这珠子是不是又坏了？还是说……它想跟我处对象？”
北冥没理他，只是缓缓将剑收回鞘中，目光望向虚影消失的方向。
风穿过石林，卷起几片焦黑的符纸残片。其中一片打着旋儿，轻轻落在北冥肩头，像一片不会融化的雪。
南宫笑天拍了拍他的肩：“喂，咱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至少没变成脚底苔藓。”
北冥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我们只是……没被选中当祭品。”
南宫笑天的笑容僵在脸上。
远处，最后一缕紫光彻底熄灭，装置残骸静静躺在废墟中，像一座被遗弃的墓碑。
北冥转身，步伐沉稳。
南宫笑天赶紧跟上，一边跑一边从怀里摸出最后一颗糖，塞进嘴里。糖是柠檬味的，酸得他直抽气。
他忽然咧嘴一笑：“你说……咱们要是下次见面，能不能跟它商量一下，改造成甜品车？就卖‘断脉柠檬挞’，保证酸到灵魂出窍。”
北冥没回头，但脚步似乎顿了一下。
南宫笑天正要再说话，却见北冥突然停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那道被守卫划伤的口子，不知何时，竟渗出了一滴血。
血珠极慢地滑落，砸在装置残骸的青铜碎片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嗒”。
血迹在金属表面缓缓蔓延，勾勒出一个极小的符号——与《幻灵仙典》封底的印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