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在黄铜心脏里转到第七圈时,钟心听见了齿轮的悲鸣。她盯着桌面上那颗精密运转的机械心脏,恍惚想起父亲总说第七圈最接近人心跳——就像那个永远停在1900年的巴黎午后,父亲在世博会展台前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羽翎笔在他胸袋投下优雅的阴影。
钟小姐,伯爵夫人又差人来催了。学徒捧着烫金请柬进来,问您的永生之心何时能完工...
钟心用丝绒布擦拭齿轮,没有抬头:告诉夫人,还差玫瑰金的温度。她没告诉任何人,最后那批玫瑰金早已熔进父亲的怀表,连同那枚刻着字的钥匙一起葬在塞纳河底。
暮色染黄工作室的玻璃窗时,有个戴单镜片的绅士来访:有人托我送这个。他递来的银盒中盛着琉璃瓶,瓶中液态玫瑰金泛着奇异光泽——与父亲独创的温情合金分毫不差。盒底压着片铜箔,其上蚀刻着精密的纹路——正是她梦中总出现的齿轮图样!
哪位先生的馈赠?
绅士抚着手杖微笑:发条要逆时针拧七圈,齿轮要如蔷薇绽放——这是令尊的规矩,您少了一圈。他指尖点向墙上的设计图,所以韵律卡在弹簧里。
钟心倏然变色。这诀窍只有父亲在临终前夜,曾握着她手喃喃:心儿,机械的灵魂在于那七圈...
午夜钟声敲响时,钟心翻出父亲的设计稿。在《永动之心》的夹页里,她找到用隐形墨水绘制的图纸:取晨露初凝时采集的玫瑰金,以心跳频率振荡七千次...图纸边缘写着:若违此律,心停表碎之时...
雨滴敲打玻璃窗时,钟心突然醒悟。她撬开工作室的地板,在父亲常站的方位挖出个铜匣。匣内装着父亲的怀表,表盘背面刻着:给心儿:当收到第七件来自时间的礼物时,去老地方。
老地方...钟心摩挲着父亲惯用的花体字。她冒雨跑到世博会旧址,在废弃的展台地下发现密室。当她用怀表钥匙打开门锁时,整个密室突然开始震动!
钟小姐果然来了。穿燕尾服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令尊偷走永生之心设计图时,我就知道总有一天...
设计图是父亲独创的!
男人冷笑着打开保险柜。里面躺着半成品机械心脏,胸腔处镶着伯爵夫人的家族徽章。您父亲发现我们用机械心脏控制贵族,打算揭发时...他突然抽搐倒地,怀表从手中滑落——表盖内侧贴着钟心婴儿时的照片。
密室轰然震动。钟心循着父亲留下的齿轮标记逃入通风管,在尽头发现真相:所有永生之心都藏着控制芯片,伯爵夫人借此操纵整个巴黎的上流社会!
你父亲在每颗心里藏了自由。虚弱的声音从管道传来。重伤的男人挣扎道,他逼我配合假死,是为保全你...
警笛声由远及近。钟心将父亲遗留的玫瑰金注入最后工序。当第七圈发条拧紧时,机械心脏突然迸发出真正的跳动声——那是父亲用毕生心血藏进去的自由韵律。
从此巴黎流传着新的传说:有位女钟表师能制作拥有自由意志的机械心脏。而钟心总在工作室角落保留着父亲的怀表,表针永远停在第七圈的位置——那是只有真正自由的心灵才能听见的,永不停止的发条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