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鞋在木地板上旋出第七个圈时,林旋突然失去了平衡。她踉跄着扶住把杆,看镜中自己的身影碎裂成模糊的涟漪——就像那个永远停在十六岁的黄昏,姐姐林舞在湖心岛旋转的身影被夕阳吞没的前一刻。
旋子,节奏又乱了。编导敲着谱架,《天鹅之死》要的是破碎感,不是真的散架!
林旋咬住下唇。自从三年前姐姐在汇演前夜失踪,她就被迫成为舞团唯一的顶梁柱。所有人都说林舞是承受不住压力逃走了,只有她知道,姐姐最后那条短信写着:旋子,湖心岛见。
我去透透气。林旋扯下舞鞋,赤脚走向湖边。
暮色中的镜湖如一块巨大的暗色绸缎。林旋望着湖心小岛,那里是她们姐妹童年的秘密舞台。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岛上有白影晃动,像极了过去无数个黄昏,姐姐在岛上练舞时扬起的纱裙。
你也看见了,对不对?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守湖人陈伯撑着旧船靠近,船桨搅碎了一池倒影,每到这个时候,岛上就有影子在跳舞。
林旋的心猛地一跳。陈伯的船板上沾着几片白色羽毛,与她姐姐跳《天鹅湖》时用的羽饰一模一样。
您经常看见吗?
三年了,从那个叫林舞的姑娘失踪开始。陈伯压低了声音,有人说,她是被湖里的水鬼拽去当舞伴了。
深夜,林旋偷划了小船登上湖心岛。月光下的岛屿寂静得可怕,唯有中央的空地上,泥土呈现出不自然的松软。她徒手挖掘,指尖很快碰到硬物——是姐姐的舞鞋!鞋底沾着奇怪的蓝色粉末,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磷光。
更令人心惊的是,舞鞋内侧用血写着:不要相信他。
暴雨突至。林旋抱着舞鞋躲进岛上的废弃观测站,在手电筒光下仔细检查。鞋尖的磨损痕迹异常严重,像是有人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反复摩擦所致。她突然想起,姐姐失踪前一周,曾说过编导总让她在破损的地板上练习。
找到你了。观测站的门被推开,编导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舞团不能没有领舞,你姐姐不懂事,你该明白。
林旋缓缓后退:姐姐在哪里?
编导的笑声在雷声中扭曲:在湖底继续跳舞呢!谁让她发现我在账目上做手脚,还想揭发我...他的手电光扫过林旋手中的舞鞋,看来她留了礼物给你?
林旋突然想起姐姐教的应急舞步。她假装踉跄,实则用脚尖勾起地上的铁罐砸向电灯开关。黑暗中,她凭借记忆跃上桌子,做出姐姐最擅长的32圈挥鞭转——舞鞋上的磷光在旋转中划出诡异的蓝色光环。
原来如此...编导喃喃道,她真的研究出来了...
灯光再亮时,警察已包围观测站。原来林旋上岛前报了警,而旋转中的磷光正是信号。编导瘫倒在地:我只是推了她一把...没想到她撞到头部...
湖心岛的泥土被层层翻开,最终找到了林舞的遗体。她手中紧紧攥着账本碎片,身旁散落着蓝色磷粉——那是她为揭发罪行准备的荧光标记。
三个月后的纪念演出上,林旋独自站在舞台中央。当《天鹅之死》的旋律响起时,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挣扎,而是做出了一个全新的动作:32圈挥鞭转,鞋尖的磷光在黑暗中划出完美的蓝色光环。
观众席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但林旋只是望向湖心的方向,仿佛看到姐姐的身影在月光下终于完成了那支未尽的舞。
从此,每年姐姐的忌日,镜湖心都会出现蓝色的光环,如同永不消散的舞迹。而林旋的鞋柜里,永远并排放着两双舞鞋——一双沾着湖底的蓝泥,一双闪着未尽的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