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箱计时器响起时,林璎的裱花袋突然爆裂。草莓奶油喷溅在操作台上,像极了上周在甜品大赛上毁掉她冠军梦的那场。她烦躁地扯下沾满奶油的围裙,瞥见玻璃门外有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第三次经过橱窗——每次都在她烤泡芙塔的时段。
您的红丝绒蛋糕。林璎将打包盒递给顾客,指尖不小心蹭到盒面缎带。那抹暗红色让她想起比赛评委席上,评委长田岛雄一领带沾着的同色糖霜——正是她蛋糕塌陷前,这人不小心碰倒的咖啡颜色。
林小姐。风衣男人推门而入,袖口露出半截烫金名片,有兴趣合作吗?名片上印着月见烘焙连锁 技术总监 贺城,边缘却沾着星点巧克力渍,与三天前匿名寄到她家的失败品照片如出一辙。
林璎的抹刀在操作台上划出刺耳声响。贺城似乎没察觉她的戒备,自顾自打开平板:我们想买断您的狐尾泡芙配方。屏幕上是她参赛作品的剖面图,但奶油层明显被调包过——真正的夹心该有七层渐变粉,而不是图上浑浊的玫红。
配方不卖。林璎转身去调烤箱温度,尤其是对往我原料里掺塔塔粉的人。
贺城的笑声像打发的奶油般绵密:您误会了。他滑动屏幕,展示出组监控截图:田岛雄一深夜潜入后厨,往她备用的草莓酱罐倒粉末。月见烘焙需要您的才华,而不是田岛之流的肮脏手段。
冰柜玻璃映出林璎紧绷的侧脸。她想起比赛当天,自己那盘本该完美的泡芙塔突然塌陷时,评委席上田岛领带的暗红污渍,和贺城当时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灰色身影。
条件?她关上烤箱门。
每周三款独家甜点,署名权归您。贺城推来合约,只要帮我们做件事——下月国际赛,用真配方击败田岛的新店。
林璎的指尖在合约上留下奶油指印。她突然抽走贺城的钢笔,在条款末尾添了行字:参赛作品须命名。笔尖划过纸面时,她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痕——与田岛左手如出一辙的浅白圈印。
暴雨突至。贺城离开后,林璎翻出比赛录像逐帧查看。慢放至田岛碰倒咖啡的瞬间,她瞳孔骤缩——这人无名指内侧有颗痣,而贺城在签合约时,相同位置赫然也有颗形状一致的褐痣!
次日清晨,林璎敲开了月见烘焙研发室。贺城正在调试新烤箱,见她进来,顺手递过围裙:正好试试改良的覆盆子酱...
田岛总监。林璎没接围裙,您左手无名指的痣,和贺城先生真是分毫不差呢。
空气瞬间凝固。贺城——或者说田岛伪装的贺城——缓缓摘掉眼镜:什么时候发现的?
您碰钢笔的姿势。林璎亮出手机,屏幕上是他签名时小指微翘的特写,三年前东京烘焙展,田岛雄一获奖时就是这个手势。她逼近一步,为什么要伪装成竞争对手挖我?
因为真正的贺城...假贺城突然撕下仿真面具,露出田岛阴郁的脸,永远不会让狐尾泡芙出现在国际赛上。他拉开抽屉,取出沓照片:二十年前,年轻的女烘焙师在同样的国际赛前夜遭遇车祸,手里紧攥的正是狐尾泡芙配方纸。
照片背面写着林月华——林璎母亲的名字。
烤箱地响起。田岛取出烤盘,上面赫然是迷你泡芙排成的狐尾造型:你母亲是我师姐。当年她若参赛,月见烘焙根本不会存在。他掰开泡芙,露出七层渐变粉夹心,这配方本该让我赢得一切,却被你母亲带进了坟墓。
林璎的裱花袋掉在地上。她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那句甜点会杀人的含义——二十年前,正是田岛在刹车油里掺了糖浆,制造了那场。
现在轮到你了。田岛举起注射器,草莓酱里加点料...
林璎突然掀翻工作台。糖粉漫天飞扬中,她抓起裱花袋将奶油喷向田岛眼睛,同时按下手机快捷键——后门冲进的警察瞬间包围了操作间。
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今天来?林璎亮出录音文件,每周三上午,警官太太都来买红丝绒蛋糕。
警车鸣笛远去时,林璎在废纸堆里发现了母亲的老照片。背面是褪色的配方笔记,边缘粘着干涸的草莓渍——真正的狐尾泡芙秘方,竟被母亲藏在月见烘焙创始人的合影相框里二十年。
国际赛颁奖礼上,林璎的冠军作品闪耀全场。七层渐变粉的泡芙塔顶端,她特意装饰了银质狐型巧克力——狐眼镶着两粒红宝石般的覆盆子,像极了母亲照片里年轻的笑靥。
赛后酒会上,真正的贺城举杯走来:田岛的事,多谢你。他无名指上的婚戒闪闪发亮,其实当年...
我知道。林璎打断他,从手包取出母亲的照片,您和我母亲在相框里藏配方的约定。她指向照片角落的日期,比赛前三天拍的,那时她已经把配方给您了。
贺城的手突然颤抖。香槟杯映出他泛红的眼眶:所以她赴约前给我配方,是早知道...
甜点不会杀人。林璎将冠军奖牌放在母亲照片旁,但贪婪会。她掰开获奖泡芙,露出内层夹着的银狐吊坠——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礼物,吊坠里藏着真正的配方:七层夹心分别代表七种人生滋味,最后一层永远是希望的红。
窗外烟花绽放。林璎望向夜空,恍惚看见母亲在星光中微笑。她摸了摸胸前的银狐吊坠,甜腻的奶油香里,终于尝到了迟来二十年的,名为真相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