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切开最后一个南瓜时,腐臭味混着香草蜡烛的气息涌进鼻腔。瓜瓤里黏稠的橙色汁液裹着几粒未消化的南瓜籽,像某种怪诞的鱼子酱。她皱眉挖空内壁,刀尖突然撞到硬物——半枚生锈的铃铛卡在瓜肉里,铃舌上沾着暗褐色污渍。
“复古装饰品?”男友本凑近嗅了嗅,“闻着像铁锈混着...糖果?”
窗外的枫树突然剧烈摇晃。艾拉瞥见树影间掠过红裙角,邻居家双胞胎正拖着骷髅布袋跑过草坪。本把铃铛系在南瓜灯提手上:“正好配你的魔女装。”
夜幕垂落时,艾拉提着南瓜灯出门。烛光透过锯齿状眼洞,在沥青路面投下跳动的光斑。走到橡树街转角,铃铛毫无征兆地“叮当”作响。她抬头,看见13号老宅门廊下挂着同样的南瓜灯,眼洞位置却流下两道猩红蜡泪。
“不给糖就捣蛋!”双胞胎突然从树篱钻出。艾拉递出糖果袋,穿红裙的女孩却指向她身后:“你的灯在哭。”
艾拉转身。手中南瓜灯的眼洞正渗出鲜红液体,滴在铃铛上发出“滋”的轻响。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番茄酱彩蛋啦!”他抹掉红痕,指尖沾着甜腻香气。
游行队伍涌过街道。僵尸新娘的花车抛撒糖果雨,艾拉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巧克力球。金箔包装纸映出扭曲人影——戴南瓜头套的高大身影正拨开人群逼近,头套眼洞深处闪着两点幽绿。
“快看!”本拽她胳膊。市政厅钟楼顶端的巨型南瓜灯突然爆燃,火焰瞬间吞噬了笑脸,焦黑窟窿里垂下燃烧的藤蔓,如同恶魔的肠子。焦臭味弥漫时,艾拉发现南瓜头人消失了。
糖袋越来越沉。艾拉摸到袋底黏腻的物体——半颗融化变形的心形软糖,嵌着半片儿童腕表,表盘凝固在9:47。本突然抢过糖袋:“该换大袋子了!”他抖落的糖果里混着几粒白色药片。
“维生素糖。”本踩碎药片,“游行赞助商放的彩蛋。”
午夜钟声敲响时,艾拉头痛欲裂。她跌坐在老宅栅栏边,铃铛疯狂震颤。火光中,所有南瓜灯的眼洞同时淌下红泪,孩子们的笑脸在糖浆般的光晕里融化变形。双胞胎的红裙在视野里旋转,裙摆滴落的液体在路面汇成箭头,直指13号地下室窗口。
“本?”艾拉回头,只看见滚落的南瓜灯。烛火引燃糖袋,焦糖味裹着腐臭炸开。火焰里浮现模糊画面:戴南瓜头套的男人将针管刺进橙色饮料,孩子们软绵绵倒地,墙壁溅满番茄酱似的红点...
地下室铁门虚掩。艾拉推门时,铃铛“啪”地断裂。霉味扑面而来,手电光照亮墙角堆积的南瓜灯残骸——至少二十个,每个内壁都刻着名字:莉莉安、迈克、苏西...最后一个是崭新的,刻着“艾拉”。
铁架上的老式摄像机突然自动播放。雪花屏跳成欢快画面:二十年前的万圣节派对,孩子们举着橙色饮料欢呼。镜头扫过戴南瓜头套的主持人,他腕上的铃铛手链叮当作响。音乐骤停时,画面剧烈晃动,火焰吞没尖叫的孩童,最后定格在焦黑的南瓜头套滚进火堆。
“惊喜!”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举着针管逼近,南瓜头套的眼洞绿光森然:“今年该你当纪念品了。”
艾拉抓起生锈铃铛砸向摄像机。火花爆射的瞬间,本的头套突然冒烟,他惨叫扯开头套,露出溃烂的下半张脸——皮肤布满烧伤疤痕,嘴角却挂着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你也是派对幸存者?”艾拉踉跄后退。
“幸存?”本舔着嘴角脓液,“我是纵火犯的儿子啊。”针尖刺破空气时,艾拉踢翻铁架。堆积的南瓜灯残骸如雪崩倾泻,腐臭汁液漫过本的皮鞋。
“爸爸只是想让派对更惊奇...”本在黏液中挣扎,“那些药片能让糖果雨变成真彩虹...”
地下室外传来警笛。艾拉踩碎摄像机冲出铁门,手中紧攥着半枚铃铛。晨光刺破乌云时,她站在警戒线外,看警察抬出裹尸袋。法医掀开白布一角,本溃烂的手腕上,赫然系着半截生锈铃铛链。
隔年万圣节,艾拉搬离小镇。新公寓门口放着匿名包裹,打开是迷你南瓜灯,内壁刻着新名字:本杰明。烛台下压着泛黄照片:二十年前的派对合影里,穿魔女服的小女孩笑着接过南瓜头套男人递来的饮料,她腕上的铃铛手链缺了半枚铃舌。
烛火摇曳中,艾拉突然头痛欲裂。记忆碎片翻涌:燃烧的糖袋、针管的冷光、本腐烂的笑脸...最后定格在镜中倒影——照片里的小女孩,左眼下方有和自己一样的月牙形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