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精油在酒精灯上蒸腾出第七缕香时,祝吻的镊子突然滑落。她看着玻璃皿中凝结的淡红晶体,恍惚想起昨夜破碎的香水瓶——那瓶调了三年才成的,在婚约解除的当晚,被她亲手砸碎在实验室的地砖上。
祝博士,新样本到了。助理小林推门进来,怀里纸箱印着禁忌花园的烫金logo。祝吻剪开胶带,二十支试管整齐排列,标签全是花体法文。她指尖掠过第三支薰衣草标本,突然顿住——试管底部粘着片干枯花瓣,边缘呈锯齿状,像极了前未婚夫程锢衬衫上永恒的薰衣草纹绣。
这批样本有问题。祝吻将试管举向灯光,薰衣草掺了苦艾。
小林凑近嗅了嗅:是有点怪...像被什么腌渍过。
祝吻的指甲掐进掌心。程锢的实验室专攻植物毒素提取,他总说苦艾的苦涩最配薰衣草的冷香。分手那晚,他白大褂领口就沾着这种混合气息,当时她以为是实验污染,如今想来...
查供货单。祝吻扯下手套,我要知道这批样本经手过哪些实验室。
电脑屏幕在深夜依然亮着。祝吻翻看禁忌花园的邮件记录,第七封采购申请的签名栏,程锢的电子签章墨迹犹新。她点开附件,薰衣草样本的检测报告里,赫然藏着张显微照片——花蕊深处有她再熟悉不过的晶体结构,正是香水的核心成分!
他偷了我的配方...祝吻的咖啡杯砸在键盘上。三年前程锢求婚时,她将未完成的喷在婚戒内圈,说等研制成功就作为婚礼香氛。而现在,这项她保密多年的研究,竟出现在竞争对手的样本里。
晨光刺破窗帘时,祝吻闯进了程锢的实验室。无菌室里空无一人,但通风橱角落的保险柜半开着——密码是她的生日。柜里躺着个沉香木盒,盒内天鹅绒衬布上,二十枚玻璃胶囊排列成心形,每颗都封存着不同颜色的晶体。
祝吻的呼吸凝滞。这些晶体她太熟悉了:的玫瑰酮、的龙涎香、的广藿香...全是她香水手稿里的绝密配方!最中央的胶囊里,淡紫色晶体泛着幽光,标签写着锢恋终版——致Kiss。
你果然来了。程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大褂上熟悉的薰衣草香漫过来,祝吻转身,看见他手里捧着个摔碎的香水瓶——正是她昨夜砸碎的那只。
解释。祝吻指向木盒。
程锢却笑了。他打开手机相册,放大某张照片:五年前的实验室,祝吻伏案睡着,程锢在她摊开的手稿旁放了朵玫瑰。照片角落的烧杯里,浸泡着锯齿边的薰衣草。
记得这个课题吗?植物记忆载体程锢轻触胶囊,我花了五年,把你的配方藏进薰衣草基因链。这些晶体不是偷的...他掰开中央胶囊,紫色粉末在掌心闪烁,是你当年随手画在稿纸边的灵感,被花朵记住了。
祝吻的耳畔突然响起毕业典礼那天的雨声。程锢在演讲台上说:最伟大的发现往往始于不经意的交汇...当时她嘲笑这是浪漫主义废话,却没看见他演讲稿背面贴着的薰衣草标本,茎秆上缠着她发丝的显微照片。
样本里的苦艾呢?她嗓子发紧。
是标记。程锢将碎香水瓶递来,你砸碎时,玻璃屑划伤了我的手。他卷起袖口,小臂上蜿蜒的结痂组成个字,血滴在薰衣草根部,它们就记住了这种痛。
窗外玉兰树沙沙作响。祝吻想起分手那晚,程锢白大褂领口除了苦艾香,还有丝血腥气。她当时以为又是实验事故,现在才懂那是他刻意为之的烙印——将两人破碎的关系,刻进植物的记忆里。
疯子。她抓起木盒,你以为这样就能...
就能让你闻见我的等待?程锢突然打开手机录音。扬声器里传出祝吻三年前的声音:...等完成,我要它的香气像吻一样烙在记忆里...背景音是程锢的轻笑:那得用比玫瑰更固执的东西。
录音戛然而止。祝吻这才发现,沉香木盒内壁刻满了细密纹路——是薰衣草茎秆的显微结构!每个凸起处都嵌着微型胶囊,轻轻摇晃就发出细雨般的声响。
你改行做首饰盒了?她试图讽刺,声音却发颤。
程锢只是微笑。他取过祝吻的左手,将木盒扣在她腕上。机关轻响,盒盖化作手镯,那些晶体胶囊在阳光下流转如星河。
不是偷配方。他抚过胶囊,是帮你完成它。指尖温度透过玻璃传来,记得你说过吗?最好的香水应该像爱情...
...无法挥发,只能沉淀。祝吻接完这句话,突然嗅到程锢领口的气息——不是记忆中的苦艾,而是她砸碎香水那夜,他偷偷收藏的余香,混着新鲜的血与泪。
玉兰花香漫进实验室。祝吻低头看着腕上的,那些晶体在晨光中渐渐融化,渗出极淡的香气。最先挥发的是薰衣草,接着是玫瑰,最后是某种她从未调出过的气息,像暴风雨后第一缕穿云的阳光。
这是什么?
程锢的指尖停在形伤疤上:新配方。——用伤口记住的香气。
窗外,被风吹落的玉兰花瓣粘在玻璃上,像一个个未完成的吻。祝吻突然明白,程锢所谓的,不过是把那些她随手抛弃的灵感,用最偏执的方式保存下来——就像薰衣草记住每一滴为爱而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