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见到那株蔷薇,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
林夏拖着行李箱穿过狭窄的巷子时,高跟鞋的细跟卡进了石板路的缝隙。她蹲下身去拔鞋跟,忽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花香。抬起头,一丛暗红色的蔷薇正从斑驳的砖墙缝隙里探出头来,花瓣上凝结着夜露,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种地方居然能长出蔷薇......她喃喃自语,伸手碰了碰花瓣。指尖传来刺痛,一滴血珠落在花瓣上,瞬间被吸收得无影无踪。林夏皱了皱眉,没太在意这个小插曲。她刚刚结束一段失败的恋情,辞去了工作,租下这栋老房子就是为了远离过去的一切。
搬家后的第三天,林夏开始做奇怪的梦。梦里她站在一片漆黑的花园里,四周盛开着血红色的蔷薇。那些花朵会说话,用沙哑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醒来时,她总发现枕边落着几片蔷薇花瓣,而窗外那株蔷薇似乎比前一天长得更高了些。
你听说了吗?那栋房子以前住着一个女巫。楼下杂货店的老板娘在找零时突然说道,据说她培育了一种只在夜里开花的蔷薇,用鲜血喂养它们。老板娘的眼神在林夏手腕上的创可贴处停留了一瞬,上一个租客是个年轻女孩,住了两个月就......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夏笑着摇摇头,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昨晚她确实又在梦中割破手指喂养了那些蔷薇。回到家里,她站在窗前凝视那株越长越茂盛的植物。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消失的瞬间,蔷薇的花苞齐齐绽放,散发出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你想要更多,是不是?林夏听见自己说。她拿起水果刀,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滴落在根部,土壤像海绵一样迅速吸收了那些液体。蔷薇的枝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展,缠上了她的手腕。疼痛中夹杂着奇异的快感,林夏没有挣扎。
第二天清晨,林夏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黑发中夹杂了几缕暗红。她的皮肤变得异常苍白,嘴唇却红得像是涂了血。手机里有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前男友打来的。她面无表情地删除了所有记录,转身时瞥见蔷薇已经爬满了半面墙。
邻居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声称深夜看见林夏在院子里跳舞,身边环绕着发光的蔷薇;有人说听见她房间里传出诡异的笑声。但每当有人来敲门,打开的永远是一张礼貌而疏离的笑脸,和一间整洁得不像有人居住的公寓。
月圆之夜,林夏站在蔷薇丛中,让尖刺划破自己的皮肤。鲜血顺着枝条流淌,每一滴都被贪婪地吸收。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中看见无数穿着古老服饰的女子从花丛中走出,她们都有着暗红色的长发和苍白的皮肤。
欢迎回家,最年长的那个女子伸出手,我们等待最后一个姐妹已经等了太久。
林夏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她第一次住进这栋房子。二十年前,十五年前,十年前......每一次轮回,她都会回到这里,与蔷薇定下契约,用鲜血换取永恒的美貌与力量。而当契约到期,她就会忘记一切,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
这次我要记住,林夏握住那只冰冷的手,这次我要永远留下来。
蔷薇的枝条缠绕上她的脖颈,刺入血管。林夏感到生命正在流逝,但某种更古老、更强大的力量正在体内苏醒。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墙上时,那里只剩下一丛开得异常艳丽的蔷薇,和一件空荡荡的睡裙。
杂货店老板娘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新搬来的女孩已经一周没露面了,但她的灯每晚都会准时亮起。某个深夜,老板娘壮着胆子靠近窗户,看见满屋子的蔷薇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轻轻摇曳,而其中最鲜艳的那朵,花瓣上还挂着一滴未干的。
警察破门而入时,只找到一室枯萎的蔷薇和一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我终于成为了永恒的一部分。当月亮升起时,听,那是我们在唱歌。法医说那些植物根部的土壤里检测出了人血成分,但林夏的尸体始终没有找到。
第二年春天,隔壁搬来一位新住户。那是个刚从失恋中走出来的年轻女孩,有着乌黑的长发和苍白的皮肤。她站在蔷薇曾经生长的地方,若有所思地抚摸着砖墙。当晚,有人看见一棵暗红色的花苗从墙缝中探出头来,在月光下舒展着带刺的枝条。
夜深了,风里又飘来了若有若无的花香。如果你仔细听,或许能听见女子们的笑声,和花瓣吮吸露水的细微声响。但谁又会真的在意这些呢?毕竟在这座城市里,每天都有人消失,而蔷薇,永远会在下一个春天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