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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伸、凝固。就在那缠布满狰狞尖刺的沙锤,挟带着毁灭一切的死亡气息,即将如同巨兽合拢的颚骨,将黛瓃那纤细的身影彻底吞噬、碾碎的刹那——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并非源自耳膜,而是直接震荡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仿佛自九天之外、太古洪荒穿越而来,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能量爆鸣声。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产生了诡异的凝滞感,空气稠密如胶,那致命的沙锤竟也似乎在空中迟滞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下一瞬,一道璀璨到极致的赤红色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裹挟着一股浩大、温暖、仿佛能滋养万物,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燃烧本源、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与悲怆气息,如同划破暗夜的陨星,悍然撞入了混乱血腥的婚礼现场!

流光敛去,竟是一个身着如火般大红长袍的年轻男子。他眉目如画,清俊非凡,仿佛集天地灵秀于一身,此刻却面色苍白如纸,唇边溢着一缕刺目的红色血液。他的出现,超越了常理,超越了速度的极限。他掠过虚空,轻柔而坚定地,将黛瓃稳稳地揽入了怀中。众人没看到他怎么出现的,只看到他将黛瓃揽入怀中,躲过沙狼致命一击。

那触感,冰凉中透着一丝奇异的热度,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让她灵魂战栗的熟悉。

与此同时,一个红色火球精准无比地、以超越思维的速度,轰然砸向了正狞笑着挥舞沙锤的沙狼!

“噗——!”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砸烂瓜果的声响。沙狼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换为惊愕,他庞大的身躯,连同那对沙锤,便被那赤红色流光——一个约莫一间房子大小、表面流淌着岩浆般纹路的奇异球体——直接命中头颅!

红的、白的、混合着碎裂的骨骼与甲胄碎片,如同炸开的烟花,四散飞溅。不可一世的沙狼,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已头颅粉碎,无头的尸身晃了晃,带着残留的惯性向前扑倒,激起一片尘埃。

旁边的一批随从也被砸成肉酱。

那自行击杀了沙狼的赤红色球体,仿佛拥有独立的意识,发出一声低沉却石破天惊般的嗡鸣,其表面流淌的赤光骤然暴涨,散发出一种净化万物、碾压一切的磅礴力量!它不再需要任何指引,自行调整方向,锁定了下一个,也是此刻最具威胁的目标——正咆哮着、周身燃烧着蚀天毒火,如同一座移动火山般冲撞而来的熊罴,以及它身边簇拥着的数名最为凶悍的烈敖余孽头目!

“不——!这是什么鬼东西?!”熊罴那铜铃般的巨眼中,第一次映入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混杂着暴怒与绝望的嘶吼。

“嘭!!!!”

那赤红球体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空间都仿佛产生了细微的扭曲波纹。

熊罴那凝聚了毕生修为、坚逾精钢的庞大身躯,连同它身边那几名凶名昭着的头目,在这股源自补天石本源的绝对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如同被巨轮碾过的朽木枯草!他们的怒吼、他们的挣扎、他们护体的毒火与魔元,连同他们存在的痕迹,都在刹那间被彻底湮灭!只留下一滩模糊不堪的肉泥与碎裂甲胄混合的残骸,深深地嵌入地面,形成一个触目惊心的坑洞。甚至连那阴毒无比、可蚀骨销魂的蚀天毒火,也被这赤红光芒一扫而空,净化得无影无踪!

也正是在这石破天惊、逆转战局的一击发生的同时,那个宏大、慈悯、仿佛蕴藏着创世与救世伟力,却又带着一丝无奈与无尽威严的女子声音,清晰地、不容抗拒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如同洪钟大吕:

“痴儿!不可拼命!”

这声音,带着一丝对晚辈莽撞行径的呵斥,更多的,却是浩瀚如星海般的包容与无声的守护。

整个血腥的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无论是奋战的赤甲卫,还是凶残的烈敖余孽,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这碾压性的力量、这直击灵魂的声音所震慑,动作不由自主地停滞。

而这短暂的死寂,瞬间化作了反击的嘹亮号角!

柳湘莲碧绿色的眼眸中寒光暴涨,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空气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墨绿色残影,他已精准地出现在因熊罴惨死而心神剧震、瞬间失神的沙蝎面前。他甚至没有动用长鞭,只是并指如刀,那修长白皙的指尖缠绕着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能腐蚀灵魂的墨绿幽光,如同切豆腐般,轻易地穿透了沙蝎那赖以成名的、坚硬的沙砾甲壳,精准无比地捏碎了他那颗跳动着的、充满恶念的心脏!

沙蝎脸上那标志性的、混合着贪婪与残忍的狞笑彻底凝固,瞳孔放大,写满了难以置信。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带着对力量无尽的渴望和对死亡突如其来的恐惧,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另一边,受伤的姬黄,亲眼目睹那红袍神仙(宝玉)如神兵天降般护住黛瓃,又见那赤红球体以摧枯拉朽之势秒杀最强之敌,他强忍着喉头翻涌的腥甜和肩胛蚀骨的剧痛,以那柄西陵部落送给他的染血长刀拄地,猛地发出一声低吼,借力跃起!

长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决绝的、凝聚了他所有意志的流光,趁着那三足魔鸦被眼前接连剧变惊得攻势一缓、发出惊恐尖啸的间隙,刀锋以妙到毫巅的角度,精准无比地掠过魔鸦那相对脆长的脖颈与身躯的连接处!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一颗覆盖着漆黑羽毛、额生异纹、表情凝固在惊骇与不甘的狰狞头颅,带着一蓬幽蓝色的、散发着腥臭的血液,高高飞起!那无头的鸦身兀自拍打着翅膀,在空中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最终无力地坠落。

树倒猢狲散!剩下的烈敖余孽,无论是凶悍的魔虫,还是咆哮的魔兽,眼见沙狼、沙蝎、熊罴、魔鸦这四大首领在电光火石间尽数伏诛,原本凶悍的气焰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再也无心恋战,发一声喊,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穴,四散溃逃。

“不要放走一个!”姬黄怒吼。

“想走?!留下命来!”阿离与雁子岂容这些制造了无数杀戮的凶徒逃脱?阿离眼神锐利如鹰,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弓弦震响,三支早已搭上、箭镞刻画着破魔符文的特制箭矢,呈品字形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彻底封死了那头试图振翅高飞的魔鸟所有可能的闪避空间!

“噗噗噗!”箭矢精准地没入魔鸟的翅膀根部和胸膛。魔鸟发出凄厉至极、充满绝望的哀鸣,从半空中翻滚着坠落,尚未落地,便被蜂拥而上的姬部士兵乱刀分尸。

沈清歌手持那枚散发着清辉的令牌,周身清光护体,虽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她娇叱一声,声音清越,鼓舞着士气:“赤甲卫!忠诚的勇士们!随我杀敌!肃清余孽,为死去的同胞报仇!”她身先士卒,带领着残余的赤甲卫与忠诚的部族兵丁,如同出闸的猛虎,向着失去首领、士气彻底崩溃的烈敖余孽发起了最后的、摧枯拉朽般的反攻。

“追!除恶务尽,一个不留!”姬黄身形踉跄了一下,一马当先,红着眼眶,朝着溃兵最多的方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追杀而去!

一直躲在安全角落、脸色随着战局如同走马灯般变幻不定的姬环,眼见大局已定,胜券在握,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立刻换上一副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的表情,高声喊道:“保护少主!随我杀敌!绝不能放跑一个贼子!”

他紧紧跟随着姬黄冲了出去,挥舞着兵刃,专挑那些落单、受伤的溃兵下手,试图在父亲和所有族人面前,竭力挽回些许早已丧失的印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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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追越远,只剩下姬黄、姬环和敌人。姬环趁姬黄不备,他的长矛猛地照着姬黄的后心刺去……从后背进,前胸出。他见姬黄闭气,便用长矛在二哥的身体里面搅和一下,确认死亡后,他残忍地拔出沾有姬黄血肉的长矛,飞奔而去。

“少主!”阿离撕心裂肺的喊声响起……

姬黄陡然睁开眼,他盯着姬环远去的方向,眼里满是失望与遗憾,他呕出一口鲜血,喃喃低语:“环弟,我知你罪行,却从未想过要你命,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随着最强敌人的伏诛和残余凶徒的溃败,大殿内的喊杀声渐渐远去,只留下满地的狼藉、残垣断壁、碎裂的器物。

直到此时,那一直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神经才稍稍放松,黛瓃从极度的震惊、身体的多重痛苦,以及那莫名袭来的、撕心裂肺般的心痛中,勉强缓过一丝神来。她感觉到,这个怀抱是如此熟悉,仿佛上辈子就在这个怀抱里,住过。她想看看这个人,却突然发现,那双揽住自己的、原本坚定有力的手臂,正在迅速地失去力量,变得绵软。

她猛地转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救了自己性命,却散发着让她灵魂悸动熟悉感的陌生男子。

他软软地向下倒去,黛瓃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扶住了他。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落向了他心口的位置——那里,如火般鲜艳的大红长袍,已然被浸湿了一大片,那颜色深暗,并非沾染的外来血迹,而是从内里不断渗出、晕染开来的!

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顾不得男女之防,顾不得其他任何杂念,黛瓃颤抖着手,扯开了男子胸前那浸染了鲜血的袍服,露出了里面的情形……那并非是完整的、温热的血肉之躯!心口处,赫然是一个……空洞!一个边缘不规则,仿佛被某种力量硬生生剜去,此刻还在流淌着鲜红的血液以及缓缓流淌着细碎金色光粒与某种赤色霞光的、触目惊心的空洞!

没有心脏!他的心不见了!

“啊……”一声压抑的、破碎的惊呼溢出黛瓃的唇瓣。一股难以言喻的、远比蚀天毒火带来的痛苦更猛烈千百倍的撕心裂肺之痛,如同海啸般再次席卷了她的全身,淹没了她的神智!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共鸣,而是某种沉睡在灵魂最深处、烙印在生命本源中的认知,被这残酷的景象和那熟悉到令她心碎的气息,轰然唤醒!

这个人的气息……太熟悉了!

那股温暖如春日阳光、厚重如大地承载、带着亘古沧桑岁月痕迹却又无比纯净浩大的气息,与她胸前佩戴了整整十六年、从未离身、视为性命的那块红玉,同源而生!与她无数次梦境中感受到的那块巍峨巨石的沉稳脉动,一般无二!更与她自身生命最本源的核心,紧密相连,仿佛本就是一体!

记忆的闸门,被这无比熟悉的气息和那心口空洞带来的巨大冲击,轰然冲开!封印破碎,前尘往事,如同决堤的洪荒之水,汹涌地、不受控制地撞入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看到自己初生之时,灵识蒙昧,并非是在西陵部族温暖舒适的襁褓之中,而是在一片氤氲着七彩霞光、充满了无尽造化生机、仿佛天地未开时的神秘之地。一个温柔而威严、仿佛能包容天地万物的女子声音在她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丝怜惜与决断的声音:“灵性已通,然命途多舛……也罢,便以这补天遗石为心,绛珠仙草为躯…塑汝身,予汝新”。

“你名唤黛玉。”女娲指尖拂过她眉心,“骨取石之坚,脉取草之灵,肉取土之柔。”

黛玉……黛玉……

这个名字,如同尘封了万古的密钥,瞬间开启了沉睡已久的灵魂印记,唤醒了她真正的根源。

她看到了!在一片云雾缭绕的仙境,那块通灵的、闪烁着五彩光泽的补天巨石,用一种低沉而充满依恋的声音对她说:“你是我心上之心,骨中之骨……” 原来,她这颗得以存活、得以感受世间一切的心,竟是他——是这块补天石,是宝玉,给予的!

她看到了!看到了更为久远之前,在她这一世魂魄投入西陵黛瓃身躯之前,那清俊的石灵(宝玉),脸上带着无比决绝而又充满温柔的神情,竟生生将自己的石心,剜下至关重要的一块,那赤玉流光溢彩,蕴含着磅礴的生机与不朽的灵性。

她魄颤抖着捧起那块赤玉,刚触碰到,便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那玉中传来清晰无比、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与她的心跳,瞬间完美同步,仿佛从未分离!

她看到了!看到了自己身中奇毒,生命垂危,魂魄飘飘荡荡,即将归于虚无之际,最终却被一股温暖的力量牵引,归于一片被七彩光芒温柔笼罩的巍峨巨石之畔。是那巨石(宝玉)不惜消耗自身本源,散发出磅礴的生机与温暖的能量,稳住了她即将消散的魂魄,滋养着她枯萎的生机,让她服下绛珠仙草……是他,将她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拉了回来!

那不是别处,正是青埂峰!那块石头,就是他!是宝玉!

她看到了!看到了无数次夜深人静、孤寂难眠时,胸前的红玉传来的、仿佛呼应着遥远天际某处坚定心跳的温热。无数次她陷入绝境时,都是红玉爆发出的能量,令她振奋,激发潜能,战胜敌人,转危为安。她看到了那个清晰得如同亲历的梦境中,五彩巨石传递给她的“别怕,有我,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无声却坚定的承诺。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疑惑,所有的心悸,所有莫名的熟悉与依赖,都有了答案!

她的心,她的生机,她一次次在劫难中得以幸存、得以渡过的背后,一直是他!是这块通了灵性、逆天而行、默默守护了她无数回的补天遗石!是宝玉!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烫地滚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尘土与汗水。她不是黛瓃,或者说,不完全是。在她灵魂的最深处,她是黛玉!那个与他相伴而生、命运交织、泪水与欢笑都系于一身的黛玉!

而他……他为了提前化形,为了能及时赶来这生死一线的战场救她,竟不惜生生剜出了自己的石心本源!那赤红的球体,那瞬间秒杀沙狼和熊罴的恐怖力量,就是他用自己的心,用自己的根本,换来的!他此刻心口那不断逸散着生命光粒的空洞,是为了她!

“宝玉……是你……原来是你……真的是你……” 她哽咽着,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纤细的、沾着血污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带着无尽的心疼与仿佛失而复得的珍视,轻柔地抚上他苍白得近乎透明、冰凉刺骨的脸颊,抚过他那因承受着巨大痛苦而微微蹙起的、如同远山含黛的眉宇。

青年(宝玉)极其虚弱地、艰难地睁开眼,那双原本清澈如溪流、灵动如星子的眸子,此刻却失去了大部分神采,变得黯淡而涣散。他看着眼前泪流满面、容颜与灵魂深处那抹身影彻底重合的黛瓃(黛玉),嘴角努力地、极其微弱地想要向上牵起一个安慰的弧度,仿佛想告诉她“别哭,我没事”,却连这一点点微小的力气都快要消失殆尽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识、自己的生命力,正随着心口那个空洞,如同指间流沙,飞速地流逝,归于虚无。

黛瓃(黛玉)看着他心口的空洞,一股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决绝,如同火山般在她心中爆发。她不能失去他!绝不能!已经欠了他一条命,欠了他一颗心,怎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为了自己魂飞魄散?!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被泪水模糊的脑海。

她猛地抬手,用尽此刻所能凝聚的所有力气,毫不犹豫地扯下了自己脖颈上那枚自幼佩戴、从未离身、温润剔透、仿佛与她生命息息相关的红玉!这红玉,本就是他那颗补天石心的一部分,是与她性命交修、魂魄相连的伴生之物!

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一丝迟疑,她将那枚还带着自己体温、萦绕着她独特生命气息与灵魂波动的红玉,毫不犹豫地、郑重地、仿佛完成一个跨越了生死与轮回的神圣仪式般,塞进了宝玉心口那个空洞里!

“宝玉……” 她泣不成声,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却用尽灵魂深处所有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宣告,这声音虽轻,却仿佛立下了穿越时空、永恒不变的誓言:

“前世,你剜心给我,予我心脏,让我得以存活世间……这一世,你再次剜心护我,恩重如山,情深似海……”

“这一世,换我……守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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