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坐了片刻,便起身笑着说去净手,让姐妹俩好好说说话。待丫鬟领着林母离去,屋内只剩姐妹二人,林雨瑶立刻凑近林雨嫣,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与试探:“姐姐,程苍古……他是不是知道你把铺子卖了?”
林雨嫣正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闻言手猛地一顿,温热的茶水溅出几滴在指尖,她却浑然不觉,猛地抬头看向妹妹,眼里满是惊讶,仿佛没想到这事会被林雨瑶知晓。
愣了片刻,她缓缓点了点头,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烦躁与不甘,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嗯,他知道了,回来就跟我大闹了一场,摔了不少东西。”
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陡然硬了几分,带着几分倔强:“但这次我没给他好脸色看。那铺子本就是我嫁妆里的东西,是我自己的私产,卖不卖都是我的主意,跟他程苍古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置喙?”
“许是顾及着我肚子里的孩子,他闹了一阵见我态度坚决,也没敢真怎么样。”林雨嫣伸手轻轻抚了抚小腹,眼底闪过一丝疲惫,“不过这几日他倒是没怎么回房,成天宿在书房,或是干脆不回府。这样也好,我倒乐得清净,省得看他那张脸心烦。”
林雨瑶眉头紧紧蹙起,看着姐姐强装坚强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涩:“姐姐,那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之间……就这么一直耗着吗?”她顿了顿,语气诚恳,“本来夫妻间的事,我作为妹妹不该多嘴,可我实在见不得你受委屈,更见不得他程苍古这般欺负你!”
林雨嫣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蜷缩,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茫然与无奈:“妹妹,现在孩子还没出生,一切都不好说,先熬到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她抬眼看向林雨瑶,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若是到时候他还是这般模样,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我就跟他和离!”
林雨瑶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隆起的小腹,心里五味杂陈——这孩子是姐姐的念想,可一想到孩子的父亲是程苍古,想到书中他那般凉薄自私,便觉得这未出世的孩子,怕是也带着几分狼崽子的戾气。可她终究是外人,这条路是姐姐自己选的,再多的不甘与愤怒,也只能压在心底,无从插手。
她暗暗咬牙,心里打定主意:若是伯府再敢这般欺负姐姐,若是程苍古再敢对姐姐不敬,她便再一次闹到伯府去,搅得他们鸡犬不宁,让程苍古彻底颜面扫地,连西北风都喝不上!
不多时,林母便回来了,三人又闲聊了一阵,丫鬟们端上了精心准备的午饭。饭后,林母见林雨嫣眉眼间带着倦意,知晓她怀着身孕经不起劳累,便提议早些回去,不打扰她休息。林雨嫣依依不舍地送她们到院门口,反复叮嘱林雨瑶好好调理身子,才看着她们坐上马车离去。
马车缓缓驶离永宁伯府,车厢内一片安静,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轱辘声。林雨瑶靠在车壁上,想着姐姐的处境,又想着她那句“大不了合离”,心里终究是放不下,便装作无意般转头看向林母,轻声问道:“娘,我忽然想问,若是一个女人嫁了人,过得不幸福,若是真的合离了,娘家会愿意接受她吗?”
林母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林雨瑶的手背,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通透与坚定:“这有什么不愿意的?自从前阵子咱们家把铺子卖了,也没没了那么多的压力,我反倒想通了许多事。”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车窗外掠过的街景,缓缓道:“钱这东西,挣得再多,也不过是一日三餐,饱腹而已。人活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才最重要。若是为了所谓的名声,或是为了那些身外之物,把自己活得委屈巴巴,连本心都丢了,那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只要自己手里有几分银钱,能养活自己,又何愁没有容身之处?再说了,和离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又没犯了众怒,不过是过不下去了,想给自己一条活路罢了。”林母转头看向女儿,眼神里满是疼惜与笃定,“若是真的不幸福,那就回家来,娘家永远都是后盾,有什么不能容的?娘家还能让女儿受委屈不成?”
林雨瑶怔怔地看着林母,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从未想过,眼前这位看似平平常常、不过三十多岁的古代妇人,竟能说出这般通透豁达的话来。在这个讲究三从四德、女子地位低下的时代,母亲的这番话,无疑是给了她莫大的震撼与慰藉。
她鼻尖一酸,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轻轻靠在林母的肩上,感受着母亲身上温暖的气息,贪婪地汲取着这份久违的母爱,眼眶微微泛红,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安心的笑意。车厢内的阳光温柔和煦,将母女二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暖意之中,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与不安。
林雨嫣自从娘亲和妹妹离开之后,便独自倚靠在床头,默默地回忆起这些年所经历过的种种艰辛与酸楚。她不禁自嘲道:“我可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啊!”曾经的她,一心只想着付出,却从未想过对方是否真心对待自己。如今想来,那些所谓的“爱”不过是一场可笑的闹剧罢了。
林雨嫣轻轻地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感受着腹中胎儿微弱而有力的心跳。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声音哽咽地说道:“孩子啊,你说说看,娘亲是不是特别傻?”就在这时,仿佛听懂了母亲话语一般,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调皮地踢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林雨嫣又惊又喜,随即破涕为笑。
“哈哈……原来连你都觉得娘亲很傻呢,对不对?”林雨嫣开心地笑着,笑声中夹杂着一丝苦涩。然而此刻,这个未出生的小生命似乎成为了她唯一的慰藉,给了她无尽的勇气去面对未来的人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