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路的地面比想象中松软,走满三十步时,脚下突然传来“咔嚓”的断裂声。还没等夏野喊出“小心”,五人就随着塌陷的石板坠了下去,失重感像只手攥住心脏——落地时撞在冰凉的石面上,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五个并排的石笼里,铁栏杆间隙窄得连手都伸不出去。
“搞什么鬼!”陈凯挥斧劈向栏杆,火星溅起,栏杆却纹丝不动,反而触发了石笼顶上的扩音器。“滋啦”一声电流响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钻了出来,是夏野的语气,却带着从未有过的不耐烦:“林默的代码总慢半拍,上次差点让我们被影子追上。”
林默的脸瞬间白了。他攥紧平板,屏幕反射着铁栏杆的影子,像无数根针。这确实是他最担心的事——代码运行时的延迟总让他夜里惊醒,可夏野明明每次都安慰他“慢工出细活”。
赵晓的扩音器也响了,是陈凯的声音,粗声粗气的:“你哭的时候最烦,眼泪总把橡皮泡软,一点用都没有。”小女孩的肩膀猛地缩了缩,下意识把橡皮往背后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陈凯哥哥从来不会这么说,上次她在镜渊哭,还是他用斧柄给她搭了个小凳子,让她看得更高些。
“是假的!”张岚的声音突然炸响,穿透了扩音器的杂音。她正趴在石笼栏杆上,病历本摊开在膝盖上,指尖点着老鬼的字迹:“石窟学不会真心烦,它只能模仿‘讨厌’的样子,却学不会真心烦里藏的关心。”
她的扩音器里,正传出林默的声音:“张岚总记错路,要不是我带着平板,咱们早绕晕了。”可五人都清楚,张岚每次出发前都会画三张地图,藏在背包不同角落,上次在镜渊的旋转梯,就是她凭记忆画出的捷径救了大家。
夏野的扩音器里,是赵晓的声音,奶声奶气却冷冰冰的:“夏野姐姐总盯着齿轮发呆,根本不管我们走没走错路。”她看着对面石笼里的赵晓,小女孩正拼命摇头,嘴唇动着“不是我说的”。夏野突然笑了——真正的赵晓,昨天还把自己的橡皮分给她一半,说“姐姐拿着,能想起我”。
五个石笼,五段谎言,像五把钝刀子,割着最软的地方。陈凯的扩音器在骂张岚“病历本记的都是废话”,林默的扩音器在怨夏野“总把最难的机关留给我”,每个声音都像从同伴嘴里说出来,却又陌生得可怕。
“它在挑拨我们。”夏野对着栏杆外喊,声音清亮,“真心烦一个人,不会只说讨厌,还会说‘下次别这样了’。”她看向林默:“你代码延迟时,我其实在想‘幸好有你兜底’。”
林默猛地抬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陈凯用斧柄敲了敲自己的扩音器,把它砸得滋滋响:“我要是真烦赵晓哭,就不会在她兜里塞糖了——上次镜渊,她哭的时候,糖纸还粘在我斧头上呢。”
赵晓“噗嗤”笑了出来,眼泪还挂在脸上,像颗亮晶晶的糖。她举起橡皮,对着陈凯的石笼晃了晃:“哥哥的斧头沾着草莓糖味!”
张岚翻到病历本的某一页,对着林默念:“6月3日,林默改代码到凌晨,给每个人的平板都充了电,包括赵晓的玩具平板。”她又看向夏野:“5月29日,夏野把齿轮手链的最松一环给了赵晓,怕她手肿。”
扩音器的杂音突然乱了,像被戳破的气球。那些模仿的声音开始重叠、变调,最后变成一阵刺耳的尖啸,然后彻底哑了。
石笼的栏杆发出“咔哒”的轻响,锁芯在里面转动。林默的石笼门先开了,他冲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平板对准张岚的锁孔——屏幕亮起五人在镜渊的合影,照片里的张岚正举着病历本挡雨,保护着下面的赵晓。
“咔哒。”张岚的门开了。
五人互相帮忙,很快打开了所有石笼。赵晓扑进陈凯怀里,把橡皮塞进他手里:“哥哥摸过,就不讨厌了。”陈凯的耳尖红了,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
夏野捡起地上的扩音器,发现里面藏着个小小的齿轮,齿牙上刻着“仿”字。她把齿轮丢在地上,用扳手碾碎:“再像,也不是真的。”
石笼区的尽头有扇石门,门缝里透出微光。五人并排往里走,谁都没说话,但脚步比刚才更齐了——有些声音就算再像,也骗不过一起走过的人。真心的样子,他们早就刻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