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病房的门把手上缠着圈粗麻绳，绳结是死扣，陈凯用消防斧柄挑了半天才松开。门后的镜子蒙着块白布，布上沾着深色的斑，像干涸的血，边缘被风吹得轻轻掀动，露出里面的一点银光。
“我来。”陈凯抓住白布一角，猛地掀开——镜子里的影子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那影子穿着警服，肩章是二级警员的星花，眉眼轮廓像极了陈阳，连左耳下方那颗痣都分毫不差，正举着把消防斧，和他手里的一模一样，斧刃上还沾着点铁锈，像刚劈过什么硬东西。
“哥？”他往前走了半步，声音发紧，喉咙像被砂纸磨过。镜中的警服影子没有回应，突然扬起斧头，狠狠砍向镜面！“哐”的一声巨响，现实中陈凯手里的消防斧竟自己动了，斧刃擦着他的裤腿劈在地上，激起串火星，裤脚被划破道口子。
“别跟它较劲！”赵晓举着橡皮从夏野身后跑过来，小跑到陈凯身边，把橡皮往他眼前递，“你看，影子学你发脾气呢！你刚才瞪它，它就瞪你；你举斧头，它也举斧头——你假装砍左边，它肯定跟着动！”
陈凯愣了愣，盯着镜中影子的眼睛。那影子的眼神里没有温度，像块冷铁，只有模仿的僵硬。他突然举起消防斧，作势要劈向左前方的镜角，肌肉绷紧，呼吸放沉，装得像真要动手。镜中的影子果然同步挥斧，斧刃带着风声劈向左侧镜面——就是现在！
陈凯猛地转身，扑向右镜，左手按住镜框，右手拽住块嵌得最松的镜砖。那镜砖边缘有道细缝，像被人撬过，他借着冲劲往外一掰，“咔”的一声，镜砖被拽了下来，背面的齿轮纹在光线下露出来，和301病房碎片的纹路严丝合缝，像两截能咬合的齿轮。
碎片下面压着枚银色的警徽，边缘有点变形，背面刻着行小字：“影子跟着狠劲走，骗它先出手”——是陈阳的笔迹，他写字总爱把“手”字的竖钩拉得很长，像把出鞘的刀。陈凯把警徽攥在手心，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烫得他指尖发麻，眼眶突然有点热：“我哥来过这儿。”
他想起小时候，陈阳总把他摁在汽修厂的地上，教他“打架别先动手，等对方出拳了再躲，省力还占理”。原来那些没说破的护着，早被他哥刻在了这里。
镜中的警服影子还保持着挥斧的姿势，却突然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向上弯了弯，嘴型像是在说“加油”。然后，它像被风吹散的烟，渐渐淡去，最后只剩下块普通的镜子，映着陈凯手里的警徽，闪着点微光。
“凯哥，碎片！”夏野的声音拉回他的神。陈凯把镜砖碎片递给她，两块齿轮纹拼在一起，露出个完整的“3”字，是病房的编号。他把警徽别在自己的工装口袋上，金属边硌着心口，突然觉得哥哥就在旁边，像小时候那样看着他，眼里藏着没说出口的话。
走廊的橙红光又暗了些，303病房的门不知何时开了道缝，里面没有光，黑得像个洞，隐约能听见“滴答”声，像水滴落在金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