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自毁倒计时像急促的鼓点敲在耳膜上时,夏野正拽着赵晓的胳膊冲下阁楼的最后三级台阶。身后的铁门在爆炸声中轰然合拢,热浪卷着灰烬扑在背上,烫得像老鬼汽修厂的排气管。
“等等!”陈凯突然停下脚步,消防斧往地上一顿。众人回头望去,火光已舔舐着阁楼的尖顶,破碎的窗口里,有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母版残骸前,白大褂被火焰衬得发亮。那站姿、那微微佝偻的背,像极了老鬼总在傍晚倚着门框抽烟的模样——他举着只手,仿佛在朝他们挥手,袖口露出半枚生锈的齿轮徽章。
“是老鬼爷爷!”赵晓突然哭出声,却被夏野按住肩膀。
“他在让我们走。”夏野的声音有点哑,转身时擦掉眼角的湿痕,“别回头。”
晨光撕破云层时,他们已站在半山腰的公路上。赵晓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块皱巴巴的橡皮,举到夏野面前:“姐姐你看!”橡皮上的“野”字被汗水浸得发亮,边缘处多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字——“凯”和“默”,是用指甲硬生生刻上去的,刻痕里还嵌着点泥土。
“我怕你的名字被烧掉,就把他们的也刻上了。”小姑娘的指尖在刻痕上摩挲,“张老师说,刻在一起就不会丢了。”
夏野接过橡皮,指尖触到那三道深浅不一的刻痕,突然想起老鬼总说“字是活的,得带着人气才留得住”。她把橡皮塞进工装裤口袋,刚好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还揣着从母版上拆下来的核心齿轮,金属的凉意混着橡皮的温热,像把钥匙打开了什么。
陈凯突然把消防斧往肩上一扛,斧刃上的锈迹被晨光镀成金色:“往哪走?”他没看夏野,却往她身边靠了半步,挡住了迎面来的风。
“先去汽修厂。”夏野把工具箱甩到肩上,金属零件在里面哐当轻响,“老鬼的工具箱还在那,得给它找个新地方放。”
林默推了推眼镜,平板上正跳出张地图:“三公里外有个小镇,我查过,有家修车铺在转让。”他顿了顿,补充道,“老板说,接受带扳手和斧头的新伙计。”
陈凯的耳尖红了红,却从背包里摸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塞进夏野手里。是那枚00号齿轮徽章,被他用砂纸磨得锃亮,背面刻着行小字:“齿轮转起来,就不怕失重了。”
夏野捏着徽章往前走,脚下的碎石子发出咯吱声。失重感彻底消失了,双脚踩在地面的踏实感从鞋底漫上来,沿着骨头往四肢百骸窜——就像此刻身边的人,陈凯的消防斧偶尔碰响路边的护栏,林默的平板发出电量提示音,赵晓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张岚把花名册折成小小的方块放进包里。
这些声音、这些温度,像组咬合紧密的齿轮,终于让她在颠簸的命运里,找到了可以稳稳依靠的齿牙。
工具箱里突然传来声轻响,是那枚核心齿轮滚到了扳手旁边。夏野低头笑了笑,仿佛听见老鬼在里面说:“看,我就说你们转得动。”
晨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枚巨大的齿轮,正朝着日出的方向缓缓转动。路还很长,但这次,没人再担心会失重——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彼此还在,每一步踩下去,都会是稳稳的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