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间里的铁盒是空的,只在底层刻着个模糊的“4”字,像在提示下一个目标。众人暂时回到仓库休息,墙角的煤油灯被点燃,昏黄的光把影子拉得很长。
赵晓的烧彻底退了,脸颊恢复了点血色,正抱着夏野那件沾着机油味的工装外套坐在地上。外套上还留着夏野的体温,裹在身上暖烘烘的,让她想起爸爸还在时,抱着她讲故事的样子。
看到夏野靠在货架旁闭目养神,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抱着外套慢慢走过去。她的脚步声很轻,像只胆小的兔子。
“夏野姐姐。”
夏野睁开眼,看到赵晓站在面前,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外套,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干嘛?”
赵晓把外套往前递了递,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怯生生的认真:“谢谢你的外套,很暖和。还有……谢谢你救我,刚才在齿轮室,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就烧糊涂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用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糖纸在灯光下闪着彩色的光,“这是爸爸留给我的,草莓味的,很甜,给你。”
夏野的目光落在那颗糖上。玻璃纸包着的糖块圆滚滚的,像颗小小的草莓。她从小就不喜欢甜的,总觉得那种腻味背后藏着说不清的苦味——就像小时候爸爸突然失踪,邻居阿姨给她塞的水果糖,甜得发齁,却压不住心里的涩。
“谢什么。”她别过脸,看向仓库角落堆积的木箱,声音硬邦邦的,“我是怕你死了,计时器乱搞事,拖累我们所有人困在这儿。”
赵晓捏着糖的手指动了动,眼里的光暗了暗,正要把糖收回来,手腕却被轻轻抓住了。
夏野飞快地抓过那颗糖,塞进工装裤的兜里,动作快得像在抢什么重要零件。“下次别乱跑,”她松开手,语气还是没什么温度,“安安静静待着,就是帮大忙了,别添乱。”
赵晓愣住了,看着夏野紧绷的侧脸,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笑声像羽毛,轻轻拂过仓库里沉闷的空气。
“夏野姐姐,你说话和我爸爸一样。”小姑娘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明明是关心人,却要凶巴巴的。我爸爸总说‘别往水边跑’,其实是怕我掉下去;你说‘别添乱’,其实是怕我出事,对不对?”
夏野的耳根猛地有点发烫,像被煤油灯的火苗燎了一下。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带倒了脚边的空罐头,发出“哐当”一声响。
“胡说什么。”她转身走向工具箱,背影有点僵硬,“我去检查工具,你们待着别动。”
张岚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和旁边的林默对视一眼。林默的嘴角噙着点笑意,张岚也悄悄弯了弯嘴角——这个嘴上不饶人的夏野,原来也有这么别扭的时候。
夏野蹲在工具箱旁,假装清点扳手,手却摸进了裤兜。那颗水果糖被攥在掌心,玻璃纸硌着皮肤,有点痒。她能想象出赵晓刚才的表情,眼睛圆圆的,像只揣着秘密的小松鼠。
“明明关心人,却要凶巴巴的……”
爸爸以前也总说她:“小野啊,心是软的,嘴怎么比机床的钢板还硬?”
夏野的指尖捏了捏那颗糖,草莓味的甜气透过玻璃纸渗出来,轻轻挠着鼻尖。她突然有点庆幸,刚才没把那句“小孩子懂什么”说出口。
仓库里很安静,只有煤油灯偶尔“噼啪”响一声。夏野把糖放进工具箱的暗格,和青铜钥匙的位置隔得很远。
甜的归甜的,保命的归保命的,得分清楚。她想。
只是耳根那点发烫的温度,过了好久才慢慢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