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室的机油味混着灰尘,让人胸口发闷。赵晓靠在张岚怀里,突然开始发抖,小脸烧得通红,意识已经模糊了,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爸爸……冷……”,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哼。
张岚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手忙脚乱地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又怕动作太猛弄醒孩子,只能徒劳地搓着赵晓冰凉的手:“怎么办?她烧得更厉害了,会不会……”后面的话她不敢说,声音都在发颤。
夏野正检查座钟的底座,听到动静立刻转过身。她蹲下身,手背轻轻贴上赵晓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烫得她指尖一缩,比刚才在仓库时烫多了。
她沉默了几秒,突然伸手解开自己工装外套的拉链,把外套脱了下来。外套上还带着她的体温,带着淡淡的机油味,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安心。她小心地把外套披在赵晓身上,拉链拉到一半,露出小姑娘的脸。
“把水给我。”她对张岚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没了之前的冲劲。
张岚赶紧递过水壶。夏野拧开盖子,倒了点水在手心,又把自己的衣角浸湿,轻轻敷在赵晓的额头上。她的动作很轻,指尖避开了孩子的眼睛,和平时拆机器时那种大刀阔斧的样子判若两人。
“别担心。”她看着赵晓烧得发红的脸颊,对张岚说,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安抚,“小时候我发烧,烧到快四十度,我爸就这么给我降温。他说用温水敷额头,比吃药管用,能让脑子保持清醒。”
提到“爸爸”时,她的声音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柔软,像被风吹皱的湖面,快得让人抓不住。
张岚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额角沾着点灰,嘴角紧抿着,明明还是那副不好惹的样子,却让人突然觉得没那么凶了。她甚至有点恍惚,这真的是那个动不动就骂“手贱”的女人吗?
林默站在旁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注意到夏野敷额头的动作很熟练,不像临时学的;注意到她提到父亲时,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更注意到她外套内侧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银链——是那块旧怀表的链子。
原来再硬的壳,也藏着软的地方。
“她的呼吸好像平稳点了。”陈凯突然小声说。
众人低头看去,赵晓的眉头舒展了些,不再发抖,额头上的湿衣角慢慢变热。张岚松了口气,抹了把眼泪:“谢谢你,夏野。”
夏野没抬头,把赵晓额头上的衣角换了块湿的:“谢我干什么,她要是出事,计时器指不定会搞出什么新花样,我们也麻烦。”她嘴上这么说,却把自己的外套又往赵晓身上裹紧了些。
林默蹲下身,从背包里翻出一小瓶酒精棉:“用这个擦耳后和脖子,降温更快,我以前做野外调查时用过。”
夏野接过酒精棉,没说谢谢,却很自然地用了起来。
齿轮室里安静了许多,只有座钟偶尔发出“咔嗒”的轻响。地上的齿轮还在微微反光,墙上的血字依旧诡异,但此刻,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紧张和猜忌,而是一种无声的默契。
赵晓的呼吸渐渐均匀,烧似乎真的退了些。夏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继续找钥匙,别耽误时间。”
她走回座钟旁,重新握住扳手,只是这次,她的动作轻了许多,像是怕惊扰了角落里熟睡的孩子。
林默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试炼”或许不只是为了找真相,也是为了让这些孤独的人,学会如何靠得更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