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片刻,噬铁兽的喘息稍稍平复,众人也拍去了满身的尘土。陈默再次确认了石怪地图的方位,指向古河道前方一处逐渐收窄、岩壁开始出现更多突兀嶙峋怪石的区域。
“‘嚎叫石林’,就在前面。石怪标注说会产生精神攻击,大家护住灵台,紧守心神,互相照应。”陈默沉声提醒,同时看了一眼苏柒柒。
苏柒柒会意,将赤珏托在掌心,温润的清光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将拖橇和附近众人笼罩其中,形成一层薄弱但纯净的精神防护。陈默也将恢复了几成的【镇渊】剑意暗暗流转,一股平和坚定的意念护住自身识海。
队伍重新上路,速度放得更慢。铁头一号二号似乎也感觉到了前方的不祥,步伐迟疑,但在陈默的指令下,还是硬着头皮前进。
河道在这里拐过一个急弯,眼前景象陡然一变。
原本相对平滑的岩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灰白色石林!这些石柱、石笋、石蘑菇……并非天然形成,而更像是某种力量强行扭曲、糅合了岩石与……骨骼的产物!许多石柱表面,隐约可见扭曲痛苦的面孔轮廓或挣扎的肢体形状,仿佛有生灵被永久地封禁在了石头里。石林间弥漫着淡淡的灰白色雾气,寂静得可怕。
“就是这里了,都小心。”荆十三娘握紧短刃,警惕地扫视着那些诡异的石柱。
队伍缓缓驶入石林。起初并无异样,只有脚下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回响。但随着深入,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弥漫。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耳边开始出现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哭泣声、低语声……断断续续,飘忽不定,直接响彻在脑海深处。
“开始了……”苏柒柒低语,赤珏的清光微微波动,抵抗着那些声音的侵蚀。
陈默感觉自己的识海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起涟漪。那些声音杂乱无章,充满痛苦、绝望、疯狂……试图引动他内心的负面情绪。他默运【镇渊】剑意,心如止水,将杂音一一斩灭。
虎妖和烈风则显得烦躁一些,妖兽本能让它们对这种精神层面的干扰更为敏感,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妖气不自觉地升腾,与无形的压力对抗。
柳青青和三名散修修为较弱,脸色最先变得苍白,眼神开始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可怕的幻象。
“紧守心神!都是幻觉!”荆十三娘冷喝一声,声音中蕴含着一丝清心镇魂的灵力,帮助几人稳住。
然而,这仅仅是开胃菜。
当他们行进到石林中心区域时,异变骤起!
周围那些形态扭曲的石柱,突然同时“活”了过来!不是物理上的移动,而是其表面那些痛苦的面孔猛地睁开了“眼睛”(石头上凹陷的黑洞),张开了“嘴巴”(石头的裂缝)!
无数种声音,如同火山爆发般,从四面八方、从每一根石柱中轰然炸响!
不再是之前的低语呜咽,而是震耳欲聋(直接作用于精神)的——
凄厉到极致的惨叫!
饱含无尽怨恨的诅咒!
癫狂混乱的嘶吼!
金铁交击、血肉撕裂、骨骼破碎的恐怖混响!
甚至还有……扭曲诡异的、不成调子的歌谣和吟唱!
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无比、充满毁灭性的精神风暴,朝着闯入者疯狂倾泻!石林上方的灰白雾气剧烈翻滚,仿佛也化作了声音的实体!
“呃啊!”柳青青和孙青、吴老六同时抱头痛呼,七窍隐隐渗出血丝!赵大山也闷哼一声,摇摇欲坠。
拖橇上的铁头一号二号更是发出痛苦的哀鸣,疯狂挣扎,几乎要挣脱绳索逃窜!
苏柒柒脸色煞白,赤珏清光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在精神风暴的冲击下迅速黯淡!她咬牙坚持,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荆十三娘、虎妖、烈风也身形晃动,面露痛苦之色,全力运功抵抗。
陈默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同时刺入、搅动!识海翻腾,眼前幻象丛生,仿佛有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盯着他,无数双冰冷的手在拉扯他的灵魂!
“系统!分析声波攻击核心频率与源头!寻找破解或屏蔽方法!”他在心中怒吼,同时将【镇渊】剑意催发到极致,淡金色的光芒从身上迸发,如同礁石般顽强地抵抗着精神风暴的冲刷。
【分析中……检测到复合型精神攻击,核心为特定频率的‘痛苦共鸣’与‘怨念震荡’。源头分散,但存在十二个最强共振点(位于石林特定石柱)。】
【破解方案:1.物理摧毁共振石柱(可能引发更强反噬)。2. 以更强、更纯粹的精神力或意念(如【镇渊】剑意、赤珏清光)覆盖、中和攻击频率。3. 制造更强烈的‘杂音’干扰其共振(需特定音波或能量爆发)。】
【警告:精神冲击超过安全阈值,持续暴露将导致永久性神识损伤!】
不能硬扛!必须破局!
陈默目光扫过那十二个系统标注的、正在疯狂“嚎叫”的共振石柱。摧毁?他们现在没这个能力和时间。覆盖中和?苏柒柒的赤珏已经快到极限,自己的剑意也撑不了多久。
制造“杂音”干扰?
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闪过。他想起了前世某种对付噪音污染的方法……
“柒柒!荆执事!虎妖!听我说!”陈默用尽力气,将声音和意念混合,穿透层层精神噪音传递出去,“不要抵抗所有声音!集中力量,锁定我说的那几根石柱!”
他快速通过系统,将十二个共振点的位置共享给苏柒柒和荆十三娘(虎妖和烈风主要靠意会)。
“柒柒,用赤珏的清光,模拟一种……平和、坚定、充满生机的‘旋律’,不,是‘意念波’,朝着第三、第六、第九号共振点冲击!不要对抗它们的嚎叫,尝试用你的‘声音’去‘覆盖’和‘引导’它们!”
“荆执事,虎妖,烈风!你们发出自己最强烈、最本源的情绪波动!战意!杀意!守护之意!什么都行!但必须是真实的、强烈的!目标是第一、第四、第七、第十号共振点!用你们的‘声音’去‘冲撞’它们!”
“剩下五个,交给我!”
众人虽不明所以,但此刻别无选择,立刻照办。
苏柒柒闭目凝神,不再单纯防御,而是将赤珏的净化、安抚、生命气息全力凝聚,化作一道柔韧却坚定的乳白色意念涟漪,如同清泉流淌,朝着陈默指示的三个共振点涌去。她的意念中,充满了对同伴的守护、对前世的感怀、对净化的执着。
荆十三娘眼神一厉,抛开所有杂念,将身为万灵谷执事的冷冽、坚韧、以及保护弱小的决心,混合着灵力,化作一道无形的尖刺,刺向她负责的共振点!虎妖和烈风则咆哮起来,纯粹的妖性与野性的战意、对烈风(同伴)的守护之情,如同狂野的风暴,席卷向目标!
陈默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将【镇渊】剑意催发到目前所能达到的顶点!那不是简单的斩灭,而是将其蕴含的“镇邪”、“守护秩序”、“中正平和”的本质意念,如同洪钟大吕般,朝着最后五个最疯狂的共振点,轰然“敲响”!
四种截然不同,但都无比强烈的“意念之声”,同时撞入了“嚎叫石林”的精神共振网络!
刹那间——
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又像是混乱的合唱中突然插入了几个极不和谐的音符!
十二个核心共振点的“嚎叫”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卡顿、甚至……相互冲突!有的被苏柒柒的“清泉”带得呜咽减弱,有的被荆十三娘和虎妖的“战吼”激得更加狂暴却失去了协调,有的则在陈默“剑意洪钟”的震荡下出现了短暂的“失声”!
整个精神风暴的完整性和杀伤力,被硬生生撕开了几道口子!虽然未能完全平息,但强度骤然下降了三四成!
柳青青等人压力大减,终于喘过气来。铁头一号二号也停止了疯狂挣扎。
“趁现在!冲过去!”陈默嘶吼,嘴角也溢出血丝,刚才那一下对他消耗巨大。
众人不敢耽搁,苏柒柒维持着赤珏清光,荆十三娘和虎妖开路,陈默断后,拖橇在两只噬铁兽的拉动下,朝着石林另一端的出口狂奔!
身后,那些石柱的“嚎叫”在短暂的紊乱后,似乎变得更加愤怒和疯狂,但失去了统一的共振,威力大不如前,变成了杂乱无章的背景噪音。
当他们终于冲出石林范围,重新回到相对正常的古河道时,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耳朵里仿佛还在嗡嗡作响,脑袋疼得像是要裂开。
“结……结束了?”柳青青声音沙哑,脸上泪痕未干。
“暂时……”荆十三娘靠在一块岩石上,脸色发白,“这‘嚎叫石林’,简直是一场……精神上的凌迟。”
陈默擦去嘴角的血,看向苏柒柒。苏柒柒对他微微点头,表示自己还能坚持,但赤珏的光芒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
虎妖和烈风更是直接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刚才那一下“战吼”对它们的精神负担也不小。
“没想到……咱们这群人……”陈默缓过气,苦笑着开口。
“临时客串了一把……”
“‘精神污染演唱会’的……”
“‘反制乐队’兼‘噪音投诉小组’。”
“就是这‘演出费’(神识损伤)……”
“有点贵。”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寂静下来、但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石林,心有余悸。
石怪地图上的第二个红叉,算是艰难地趟过去了。
而前方,最后一道关卡——“骨桥”,以及桥后那越来越清晰的、龙煞弥漫的“龙骨台”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真正的考验,恐怕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