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林晚几乎未曾合眼。门框上那个冰冷的标记在她脑海中反复浮现,与溪边石头上所见完美重叠。老者的形象在她心中变得模糊而叵测,每一次回想起他沉默配药的样子,都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
清晨,她照旧早起,挑水,扫地,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她刻意避开主屋的门框,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方向。
老者如同往常一样,在晨光中整理药圃,仿佛昨夜什么也未曾发生。他的沉默此刻在林晚看来,不再是超然物外,而是深不可测的伪装。
粥在灶上温着,她却没有丝毫食欲。
她必须弄清楚。否则,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刀尖上舞蹈。
当老者拿起药锄,准备再次出门时,林晚深吸一口气,挡在了篱笆门前。
老者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让开。
林晚抬起头,迎上他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先生……我来的路上,在溪边石头上,见过一个标记。”
她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一个圆圈,里面一个点。”
老者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连眼神都没有闪烁一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晚,仿佛她只是在陈述“今天天气很好”这样的事实。
这过分的平静,让林晚的心沉了下去。
“和您门上的,一样。”她补充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老者依旧沉默。山风吹过,带来药草的沙沙声。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药性:“山里的记号,很多。”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那是什么意思?”林晚追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老者移开目光,望向层叠的远山。“记号就是记号。指路,或者,告诉后来的人,这里有人走过。”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林晚脸上,那目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无法捕捉,“你问这个,是迷路了,还是……在找什么人?”
他的反问像一把软刀子,轻轻巧巧地将问题抛了回来。
林晚噎住了。她是在找什么人吗?她是在躲避什么人!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她的来历,她的逃亡,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最脆弱的软肋。
老者看着她脸上挣扎的神色,没有再逼问。他侧身从她旁边走过,推开篱笆门。
“山里的规矩,”他背对着她,声音随风传来,“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找的,别找。”
说完,他提着药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小径尽头。
林晚独自站在门口,浑身冰凉。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找的,别找。”
这算是什么答案?是警告?还是提醒?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那个标记绝非他说的那么简单!可他为什么不肯明说?是在保护她,还是在隐瞒他自己?
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缠得她几乎窒息。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片浓雾里,四周都是看不清的悬崖,而唯一可能指引方向的人,却用沉默将她推开。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院子,看着那碗已经凉透的粥,胃里一阵翻滚。
她拿起扫帚,开始机械地扫地,仿佛只有通过这种重复的劳动,才能压下心中的恐慌。扫到主屋门口时,她再次看到了那个标记。
这一次,她没有避开,而是死死地盯着它。
既然问不出,那就自己找。
老太太的木盒,老者门上的标记,还有这讳莫如深的沉默……这一切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她放下扫帚,转身走向自己暂住的小屋。关上门,她从床铺下的干草里,摸出了那个油布包裹的木盒。
阳光从窗棂的缝隙挤进来,在昏暗的屋内投下几道微光。
她盘腿坐在床上,将木盒放在膝头,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木质表面。
打开它吗?
这里面,会不会有她想要的答案?还是……会放出她无法承受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