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的烟火气散尽,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油腻味。谷场空旷下来,只剩下几个负责收拾的民兵和蹲在角落、对着空碗发愣的林晚。
寒风卷着地上的炮仗碎屑,打着旋儿掠过。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走了她手里那只沾着油渍的空碗。动作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林晚没有抬头,依旧维持着蹲踞的姿势,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泥塑。
宋清屿将空碗扔进旁边收拢的筐里,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远处民兵收拾灶具时晃动的微弱光线,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起来。”他命令道,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不带任何情绪。
林晚不动。
她维持着那个自我保护的姿势,仿佛只要不抬头,不看,不听,就能隔绝掉他身上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宋清屿等了几秒,见她毫无反应,俯身,一只手穿过她的腋下,另一只手抄起她的腿弯,稍一用力,再次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这一次,林晚连象征性的挣扎都没有。
她像个没有生命的物件,任由他抱着,穿过寂静下来的村庄。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隔着厚厚的棉衣,一声声,敲击着她的耳膜,也像是敲打在她早已麻木的神经上。
他的步伐很稳,抱着她的手臂没有丝毫晃动,仿佛她轻若无物。
路上偶尔还有晚归的村民,看到他们,都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侧身让开,目光低垂,不敢直视。
林晚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扎在她身上,将她钉死在“宋清屿所有物”这个耻辱的标签上。
他没有送她回知青点。
而是径直走向了他家的方向。
院门虚掩着,他侧身用肩膀顶开,抱着她走了进去。堂屋里还残留着一点炭火的余温,比外面暖和许多。
他没有停留,直接走进里屋,将她放在了烧得滚烫的炕上。
炕席灼热,与她冰凉的肌肤接触,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宋清屿放下她,却没有立刻直起身。他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覆盖。
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脸。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带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烟草和冷冽气息的味道,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林晚依旧闭着眼,睫毛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她能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的眼皮上。
他没有碰她,只是维持着这个极具侵略性和掌控意味的姿势,沉默地、近距离地“审视”着她。
像是在确认猎物的状态,又像是在欣赏她无处可逃的狼狈。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林晚几乎要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崩溃,他才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冰冷的满意,钻进她的耳朵里。
“这才乖。”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带着一种对宠物驯服后的、居高临下的赞许。
然后,他直起身,阴影撤离。
林晚听到他走出去的脚步声,听到堂屋里传来倒水的声音,听到他似乎在洗漱。
她依旧维持着被他放倒时的姿势,僵硬地躺在滚烫的炕上,一动不动。
眼睛死死闭着,牙关紧咬,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是她自己不小心咬破了内颊。
“这才乖。”
那三个字,在他离开后,反而更加清晰地在脑海里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倒刺,刮擦着她仅剩的自尊。
他成功了。
用一场看似慷慨的集体年夜饭,用一次众目睽睽之下的“恩赐”和不容拒绝的带走,将她最后一点试图维持的、虚假的独立,彻底碾碎。
她现在,就像他说的那样,“乖”了。
不再反抗,不再挣扎,甚至不再有情绪。
如同一具被抽走了所有反抗意志的空壳,躺在他指定的地方,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指令。
滚烫的炕席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灼烤着她的后背,却丝毫无法温暖她冰冷僵硬的四肢和那颗沉入冰窖的心。
她知道,从她默许他把她从知青点带离,从她躺上这张炕开始,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回头。
这不再是暂时的“养病”。
这是一个标志。
一个她被他彻底纳入掌控范围的,无声的宣告。
屋外,是深冬凛冽的寒风。
屋内,是足以将人灼伤的死寂和滚烫。
而她,被困在这冰火两重天的囚笼里,连翻身的力气,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