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在刺骨的寒冷中降临。林晚几乎一夜未眠,四肢僵硬得像不属于自己。洞外依旧飘着细密的雨丝,山林笼罩在灰蒙蒙的水汽里。
她活动了一下冻得发麻的身体,将半干的外衣重新穿上,冰冷的布料触到皮肤,激起一阵寒颤。最后一点麦饼已经吃完,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胃。她必须找到食物,并且继续向南。
钻出石穴,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头发。她辨认了一下方向,老太太说的“三座山”,她刚刚翻过第一座的山脊,前方是更深邃的山谷和更连绵的峰峦。
她开始下山,脚步虚浮。雨水冲刷过的山林,能吃的东西似乎也绝迹了。她尝试辨认着记忆中寥寥几种可食用的植物,却一无所获。偶尔看到几丛颜色鲜艳的菌类,她不敢冒险,只是用短刀削下一小片,凑近鼻尖闻了闻,那陌生的、略带腐败的气味让她立刻扔掉。
体力在迅速流失。她靠在一棵松树下喘息,雨水顺着树干流下,她仰起头,张开干裂的嘴唇,接了几滴雨水润喉。冰冷的雨水滑过喉咙,带来片刻的清醒,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虚弱。
这样下去不行。别说找到郎中,她可能都撑不过今天。
必须想办法补充体力。她的目光落在松树干上,忽然想起什么。她用短刀小心地刮下一些浅黄色的、柔软的松树内皮,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味道苦涩,带着浓郁的松油味,难以下咽,但据说这东西能勉强果腹。
她强迫自己咽下几口,胃里一阵翻腾。但这微不足道的“食物”似乎真的带来了一丝微弱的热量。
休息片刻,她继续前行。山谷里雾气更重,能见度极低。她必须更加小心,以免迷失方向。老太太只说了方向,却没有具体路径,在这茫茫大山里,每一步都可能是歧途。
她一边走,一边用短刀在经过的树干上刻下不起眼的三角标记,刀痕很浅,混杂在树皮的天然纹路里。这不仅是为了防止自己迷路走回头路,更是一种渺茫的希望——万一,万一老太太那边危机解除,或者有其他人……需要找到她呢?尽管她知道这希望多么微弱。
中午时分,雨终于停了。云层散开些许,透下几缕微弱的阳光。林晚找到一处溪流,水质清澈。她迫不及待地伏下身喝了几大口,冰冷的溪水让她精神一振。她洗净脸上和手上的泥污,看着水中自己憔悴不堪的倒影,眼神却异常坚定。
溪流边,她终于发现了一小片熟悉的野莓丛,上面零星挂着些被雨水打过后显得有些萎靡的、深紫色的小果子。她仔细辨认确认无毒后,小心地采摘下来,虽然酸涩,却足以让她空瘪的胃得到些许真实的慰藉。
吃了些野莓,喝了水,体力恢复了一些。她不敢久留,沿着溪流向下游走了一段,寻找水浅处过河。老太太指的是南边,而这条溪流是东西走向。
就在她准备涉水过溪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对岸下游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石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心中一凛,立刻蹲下身,借由岸边的灌木隐藏自己,凝神望去。
那块灰褐色的大石头上,靠近水面的位置,有人用尖锐的石块画了一个简单的图案——一个圆圈,里面点了一个点。
不像天然的痕迹,更像是人为的标记。
这荒山野岭,除了她,还有别人?是猎人?采药人?还是……追捕她的人留下的暗号?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她屏住呼吸,仔细观察四周,除了潺潺水声和风吹过树林的呜咽,再无其他动静。
那个标记,静静地躺在石头上,像一个无声的谜语,又像一个冰冷的警告。
她原本打算沿着溪流走向寻找更容易渡河点的计划立刻取消。她退回树林,向上游绕行了很远,直到确认完全看不到那块石头和标记,才选择了一处水流湍急、岩石嶙峋的地方,咬着牙,忍受着刺骨的冰冷,艰难地蹚过了溪流。
湿透的裤腿紧紧贴在皮肤上,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但她不敢停歇。
那个陌生的标记,像一根刺,扎进了她刚刚因为找到食物和水而略微放松的神经。
这片看似无人的深山,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安全。
她握紧了短刀,再次在身后的树干上,刻下了一个更深的三角标记。
然后,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前方更加茂密、也更加未知的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