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像无数细针扎在脸上。林晚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每一次抬脚都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杂木林很快被甩在身后,眼前是更加陡峭、植被也更茂密的南山坡。
老太太说的“三座山”,听起来简单,真正走起来才知道是何等艰难。山路被雨水浸泡得松软滑腻,裸露的树根盘虬卧龙,缠绊着她的脚步。她不得不手脚并用,才能勉强向上攀爬。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沉重而冰冷,带走她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
腰间那个木盒,此刻显得异常沉重,每一次身体的晃动,它都硌在她的肋骨上,提醒着她这份托付的重量,也提醒着她身后那个风雨飘摇的院落,那个生死未卜的老人。
她不敢停。雨水是最好的掩护,能冲刷掉足迹,也能阻碍追兵的脚步。她必须利用这天气,尽可能远地拉开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小,变成了迷蒙的雨丝。天色也愈发昏暗,夜晚即将来临。林晚终于攀上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山脊。她靠在一块巨大的、被雨水冲刷得光滑的岩石下喘息,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饥饿、寒冷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从怀里掏出那个早已被雨水泡得发软、却一直没舍得吃的麦饼,小心地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饼子带着雨水的湿气和淡淡的霉味,艰难地吞咽下去,胃里却仿佛更空了。
必须找个地方过夜。这样暴露在山脊上,太危险。
她强撑着站起来,环顾四周。雨雾弥漫,能见度很低。她记得老太太说过,这一带偶尔会有猎人留下的临时窝棚。她必须找到这样一个地方。
沿着山脊向下风处走了一段,目光所及,除了树木还是树木。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忽然看到下方不远处,几块巨石交错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凹陷,上面覆盖着茂密的藤蔓,像一个小小的洞穴入口。
她心中一喜,小心地滑下去,拨开湿漉漉的藤蔓。里面空间不大,但足够容纳她蜷缩着躲避风雨。最重要的是,这里干燥!雨水被交错的石顶和藤蔓挡住了。
她钻了进去,一股混合着泥土和枯叶的气息扑面而来。她顾不上许多,立刻脱下湿透的外衣,拧干水分,然后从随身的小包袱里——这是她离开时仅能带走的、属于她自己的寥寥几件东西——扯出一块相对干燥的布,胡乱擦拭着身体。
寒冷让她牙齿打颤。她蜷缩在洞穴最深处,抱紧膝盖,试图保存一点可怜的热量。外面,山林重归寂静,只有偶尔从树叶上滴落的雨水声,嗒……嗒……像是敲在心上。
孤独感从未如此刻骨铭心。离开了那个虽然破败却有一丝人气的院落,离开了那个沉默却给予她庇护的老人,她重新变回了天地间孤零零的一个。前路漫漫,生死未卜。那个“老郎中”是否存在?即便找到,对方又会如何对待她这个来历不明、浑身是伤的女子?
还有腰间这个木盒……她忍不住将它解下,捧在手里。油布包裹隔绝了雨水,盒子安然无恙。这里面到底是什么?老太太为什么说“或许有用”?它真的能帮她找到那个郎中,或者……带来别的转机吗?
她没有打开。那是别人的秘密,是老人一生的重量。在得到允许之前,或者在没有走到绝路之前,她不会去触碰。
将木盒重新紧紧系回腰间,贴着最里层的衣物,感受着那硬邦邦的存在。这成了她此刻与过去唯一的联系,也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的念想。
夜色彻底笼罩了山野。洞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林晚紧紧握着那把短刀的刀柄,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
她听着洞外的滴答声,听着自己并不平稳的呼吸,在饥饿、寒冷和无边黑暗的包围中,艰难地维持着意识的清明。
不能睡死。谁也不知道,这寂静的山林里,除了风雨,还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