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
这两个字像带着某种不祥的诅咒，从阿威口中吐出，瞬间让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了。
沈瓷背对着窗口，阳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冷硬的轮廓，她的背影僵直，仿佛被这两个字钉在了原地。顾临溪能清晰地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攥得发白。
刚刚才由她亲口说出的、尘封多年的项目代号，转眼就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与新的危机联系在一起。
“具体。”沈瓷的声音响起，低沉，冰冷，听不出丝毫波澜，但熟悉她如顾临溪，却能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暗流。
阿威快速汇报：“我们的人按照矿物线索追查到东南亚一个私人矿区，前期进展顺利，最后一次通讯是昨天下午，汇报说发现了一些异常的人员活动和物流记录，正在深入。刚才接到联络点急报，他们已超过24小时未按约定发出安全信号，所有通讯手段全部无法接通。我们尝试了备用方案，也失败了。最后截获到的，是他们紧急情况下用一次性设备发出的、未加密的短码信号，破译后就是‘涅盘’。”
失联，在调查“涅盘”线索时失联。这绝不可能是个巧合。
“矿区的位置，背后是谁的产业？”沈瓷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黑得吓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名义上属于一个当地的小型矿业公司，但我们初步核查，这家公司的控股方层层穿透后，指向一个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离岸基金，这个基金的实际控制人……很模糊，但有零星信息显示，可能与……二爷名下的一家海外投资公司有过交叉持股。”阿威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
二爷。沈明辉。
所有的线索，仿佛一条条无形的丝线，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那个坐在轮椅上，看似早已退出权力中心的男人。
顾临溪感到一阵心惊。他想起哥哥提到的非法基因编辑和人体增强技术，再联想到沈明辉残疾的双腿和那个所谓的“实验室意外”……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沈瓷沉默了。她没有暴怒，没有立刻下达指令，只是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摩挲着沙发光滑的皮质表面。这是她深度思考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顾临溪和阿威都没有出声打扰，客厅里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阿威，”良久，沈瓷终于开口，“动用我们在南洋所有的‘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搜寻失联人员的下落，活要见人，死……”她顿了顿，声音里淬着一丝寒意，“也要知道是谁动的手。另外，全面监控沈明辉名下，包括他所有关联方的一切资金流动、通讯和人员往来，我要知道他最近一年内，所有接触过的、尤其是来自海外的陌生面孔。”
“是，小姐！”阿威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客厅里又只剩下沈瓷和顾临溪两人。
顾临溪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轻声问：“你怀疑，二叔和‘夜枭’，甚至和你父母的死，都有关系？”
沈瓷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落在虚空处，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充满血腥气的过去。
“我父母出事前三个月，‘涅盘’项目被紧急叫停，所有数据封存。官方理由是‘研究方向偏离伦理，存在巨大不可控风险’。”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我父亲是项目首席，他当时极力反对叫停，认为研究已经接近突破。而我二叔，他是项目的副手，也是叫停的最坚定支持者。”
她转过头，看向顾临溪，眼神里是冰冷的嘲讽：“车祸发生后，我二叔成了唯一能接触到部分核心封存资料的人。也是从那以后，他的腿‘意外’残疾，性情大变，逐渐淡出集团核心。”
顾临溪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沈瓷的怀疑是真的，那这一切简直是一场精心策划、长达十几年的、泯灭人性的阴谋！为了独占研究成果，或者掩盖某个可怕的真相，不惜杀害亲兄弟，并伪装成意外残疾来降低自己的嫌疑？
“那‘夜枭’……”顾临溪追问。
“‘夜枭’……”沈瓷咀嚼着这个代号，眼神锐利，“我最早注意到这个代号，是在清理我父亲遗物时，发现的一本加密的工作日志碎片里。上面提到，项目后期，有一股来自境外的、代号‘夜枭’的势力，试图高价收买项目数据，被我父亲严词拒绝。不久之后，车祸就发生了。”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夜枭”是觊觎“涅盘”项目的境外势力。沈瓷的父母因拒绝交易而遇害。而沈明辉，他很可能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甚至是与“夜枭”勾结的内应！他支持叫停项目，或许就是为了方便将数据暗中转移？事发后他伪装残疾，既是避嫌，也可能是……分赃不均或被灭口未遂？
顾临溪被这个推论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真是这样，那沈明辉的隐忍和狠毒，简直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我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顾临溪冷静下来，指出关键。
“证据会有的。”沈瓷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一个隐藏的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枚造型古朴的银色U盘，“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唯一可能没有被完全销毁的东西，密码我一直没能破解。也许，‘涅盘’的钥匙，就在里面。”
她将U盘放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看向顾临溪：“顾临溪，你之前说，想保护我。”
顾临溪立刻点头，眼神坚定。
“那么，从现在开始，”沈瓷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不是我的软肋，你是我的同盟。我要你动用你所有的智慧和资源，和我一起，把‘涅盘’和‘夜枭’的真相，彻底挖出来。”
这不是请求，是宣告。她正式将他拉入了这场黑暗战争的核心。
顾临溪感到肩头一沉，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全然信任的郑重与力量。他走上前，拿起那枚冰凉的U盘，紧紧握在手心。
“好。”他看着她，许下承诺。
就在这时，顾临溪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匿名号码！这一次，没有文字，只发来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照片似乎是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拍的，画面中央是一个老旧的工作台，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看起来像是某种实验设备的金属箱。而箱盖的内侧，隐约可见一个喷绘的、模糊的标记——
那标记的轮廓，竟然与沈瓷刚刚拿出的那枚银色U盘上的雕刻，有七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