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的目光在青巫的装束上流连了许久。
他注意到,赤蛛族人的行头与巨石部落截然不同。
黑石长矛尚在其次,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那些紧密贴合、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甲片,以及甲片之间那层如同月华般柔韧的银灰色绸布。
而青巫和旁边戴着面具的月,身上的大部分衣物材质,都是这种绸布制作的,甲片倒是很少。
杨阳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身上一直穿着的都是兽皮或者硬甲皮,还没有见到过类似布料的衣物。
他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恭敬地开口问道:
“青阿婶。您和族人身上的这身装束,尤其是这银灰色的布料,在火光下流淌着微光,看起来既坚韧又柔软。不知是用什么奇特的材料制成的?”
青巫的年纪与石山的阿母艾玛相仿,神态温和,目光中透着长辈的柔和,这让杨阳喊出“阿婶”这个称呼时,心中毫无芥蒂,反而感到一种亲切。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渴望。巨石部落的人终年与粗糙的兽皮为伴,而眼前这种既柔软又坚韧的布料,无疑是梦寐以求的珍品。
“这是取自北面巨木森林的角落,蛛巢中赤蛛巨兽的蛛丝。”
青巫微笑着解答,声音如同林间的清风,“这些蛛丝坚韧非凡,织成的衣物,一些巨兽的爪牙也难以撕破。”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那里凶险万分,采集蛛丝需要特殊的办法,才能在不惊动蛛群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杨阳立刻了然,至于什么特殊的办法,这是一个部落的核心机密,他没有追问下去,这是尊重,也是默契。
他心中念头一转,试探着问道:“青阿婶,不知部落里是否还有多余的蛛丝软甲?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交易一些。”
听到这话,青巫温和的脸上掠过一丝为难。
她缓缓摇头,声音里带着歉意:“孩子,这蛛丝获取的数量太少,编织也是耗时耗力。我们部落所存不多,几乎都用在了战士们和族人的身上,并没有太多可以用来交易的!”
话音未落,杨阳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如同被篝火外的一阵冷风吹过,瞬间黯淡了几分,看样子他们并没有足够的蛛丝软甲可以用来交易。
杨阳心中的不甘并未消散,他仍在盘算着可能性,追问道:“那……巢穴里的蛛丝多吗?”
话音刚落,青巫温和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洞穿他内心的所有盘算。
她语气一沉,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立刻出声制止:
“阳小子,收起你的念头!那里深处的那头巨蛛,身躯的高度比起巨木也差不了多少,八只蛛足如石柱,吐出的蛛丝都带着灼热的毒液,那些能逼退巨兽的毒粉就是这些蛛丝制作出来的。
我们进入那里,即使有驱散蛛群的方法, 也只是在外围收集一些,太过深入必然会引起它的攻击。
那里还生存着大量的蛛群,并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存在!”
作为部落的巫,她深知这种贪婪的念头会带来怎样的灾难,这番话既是警告,也是保护。
杨阳心头一震,青巫描绘的景象让他背脊发凉。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不是普通的野兽,而是一个近乎神话的恐怖存在。
但他并没有太过惧怕,巨兽虽然体型庞大,力量惊人,但也并不是无法被杀死,可他的目标也并不是为了猎杀。
杨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眉头紧锁。
这可真是个死结。那头巨蛛打不得也杀不得,杀了它,蛛丝的来源也就断了。
可自己想要的,偏偏就是它活着的时候,不断产出的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守着一座金山,却被一条无法战胜的恶龙盘踞着,空有宝山而不得入,让他憋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随后又聊了一会部落历史,赤蛛部落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也并不是没有凶兽袭击这里,不过最终在他们的攻击下被击杀或退走,尤其是他们使用的那些致盲粉末,更是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这都是逼出来的生存智慧。
但战斗也在不断消耗着部落的战士,杨阳所知的这些部落大部分都是这样,在死亡和新生中,人口发展的极其缓慢。
不知道其他地域是否也是这样,也许在一些猎食者活动较少的地方,那里的人可能会生存的更多一些。
好在巨兽们的存在也并不是随处可见,自然界本身也存在着厮杀,让它们也并不能安然的成长。
但能活下来的也必然都是其中的佼佼者,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的最终猎食者。
青巫看着杨阳那副既渴望又纠结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沉吟片刻,侧身在女儿月的耳边轻语了几句。
身材高挑的月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杨阳一眼,便悄然起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片刻后,她带着一个兽皮包裹归来,恭敬地递到青巫手中。
“阳,这件半身蛛丝软甲,便送予你吧。感谢你为我们解决了部落的威胁。”
青巫解开包裹,抚摸着里面那件银灰色的软甲,动作中没有丝毫吝惜,反而带着一种郑重。
她将其递给杨阳,温言道:“虽然用料不多,但穿在里面,足以护住身上要害。”
杨阳脸颊微微发烫,这份馈赠太过贵重,而他这次出来并没有带什么在身上,唯有陨铁长刀和腰间的骨刀,这些都不能送出去,实在无法回赠。
但他还是郑重地接了过来,将这份情谊记在心里,下次来的时候再补上。
软甲入手轻若无物,却带着草木的清香与一种奇特的韧性。
这蛛丝,要是能大量获得……杨阳的思绪瞬间飞扬:如果能研究出古代的织布机,制成覆盖全身的软甲,再配以坚硬的兽皮外甲,岂不是防御直接拉满?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长,最终化为磐石般的决心:那个地方,他非去探探不可!
随后的闲聊中,杨阳对赤蛛部落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首领崖依旧沉默寡言,这个如山岩般粗壮的汉子只是在一旁含笑看着,但他身上那股久经战斗的凶悍气息,却如无形的实质,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他也了解到了那些面具的含义。
戴着面具的,都是部落里没有配偶的少女,她们平日跟随青巫,负责神灵祭祀。
她们的面容,在找到伴侣之前,只为神灵展示,这是一种神圣的习俗,却并不是传说中那般谁窥见容颜便要缔结婚姻的荒诞规矩。
更让杨阳敬佩的是,这些少女,包括青巫在内,都绝非弱不禁风的神职人员。
她们同样是驰骋丛林的猎手与战士。这种神秘与力量的奇妙融合,构成了赤蛛部落独特而迷人的魅力。
夜深了,篝火化为最后的余烬,人群也已散去。
杨阳躺在萌王宽阔而温热的背上,像置身于一艘移动的陆地,仰望着浩瀚的星空。
这里的夜空如一块巨大的黑色丝绒,缀满了璀璨的钻石,而流星,则是神灵不经意间洒下的碎银,络绎不绝。
起初,知晓这背后天文原理的杨阳曾为此彻夜难眠,生怕哪天一颗真正的“灾星”会呼啸而下,重演一场生物大灭绝。
但日子久了,这份恐惧终究被无奈与习惯所取代。
毕竟,那些灭世级别的天灾,非他一人之力所能改变,或许,这也许是世界的常态。
与其担忧那虚无缥缈的灭世之灾,不如多去寻找几块从天而降的陨铁来得实际。
杨阳闭上眼,任由思绪随着划过天际的流星一同远去。